她从未想过,跟夏氏坦白的这一天,会这么早到来。
见陆云卿久久不言,夏氏心情平复,深吸一口气,嘴唇颤动着,继续说道:“前面的,你答不上来。那好,我只问你一句话,寺庙相遇,是偶然,还是…你的刻意安排?!”
陆云卿豁然抬头,双眸再无往日人畜无害,反是锋芒毕露!声音清脆又坚定。
“是天意!”
“天意?”
夏氏怒气微滞,看着陆云卿倏然改变的气质,满腹的怒火居然奇迹般地消解不少。
“孩儿也没相信,居然能这么早见到您。”
兴许是夏氏的质问太过突然,兴许是不忍再看夏氏继续伤心。
陆云卿没能弄清原因,只是感觉心中忽然放下了某一道枷锁,她脸上浮现出绝美的轻笑。
“外祖母大人。”
这一声称呼,犹若闪电霹雳,涌入双耳。
夏氏双目圆睁,震惊地盯着陆云卿的脸,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已经哑了,说不出话来。
“真是巧呢,孩儿的名字,与您所取的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个形式。不过孩儿已决意舍弃原姓氏,云卿,的确是孩儿姓名。”
陆云卿覆上夏氏冰凉的手掌,轻轻摩挲,笑靥如花,“此次入京,孩儿为复仇而来。母亲枉死、我也未能照顾好弟弟,令他惨死敌人之手,云卿心中有愧,再不敢连累任何人。今日所言,外祖母况且一听,以后…权当是忘了。”
陆云卿直起身,挡住夏氏头顶的光,俏然的白皙面颊陷入暗光中,“以后,孩儿依旧叫您奶奶。孩儿…是有秘密,秘密意味着危险,无法坦诚。奶奶若要继续怪罪,那孩儿只能…当个不肖外孙女!”
言罢,陆云卿断开夏氏紧紧抓住她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院。
今日所言,已是最大程度的暴露,她不能再多留半分!
此时此刻,陆云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清醒之后,还能更加清醒。
她就不该有丝毫妄想,儿女之情也好,血缘亲情也罢,都会令她心软,而心软带来的后果,她发现自己承受不起。
既然如此,就该一刀两断!
怀蓉守在院子门口,看到陆云卿匆匆出来,正要上前询问,陆云卿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径直离去。
怀蓉懵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方才的小小姐,气质冷然又锋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难道……她也跟之前的养女们一样?”
怀蓉心里咯噔一声,立马转身冲进院子,看到泪流满面的夏氏,顿时大惊失色,“夫人!”
怀蓉的声音惊醒了夏氏,随后怀蓉便看到夏氏忽然站起来,撒开身上冗余的斗篷猫汤,魔怔了一般冲向院门。
“夫人,您这样病情会加重的。”
怀蓉吓得老脸发白,立马拉住夏氏,可却发现夏氏手上的力量大得惊人!
“云卿,我要见云卿!”
夏氏喃喃自语,翻来覆去都是这番话,任由冷风吹着,死活不愿回房。
怀蓉都快吓死了,立马喊来众多嬷嬷将夏氏“劝”回了屋子,按在床上躺下。
夏氏却始终不安分,一群嬷嬷不敢伤了夏氏,都没辙。
“夫人,您冷静一点!小小姐就在后院呢,又不会跑了,您要见她,老奴再去喊来便是!”
怀蓉一句话道出,立刻让夏氏恢复冷静,乖乖躺下不动。
怀蓉这才松了口气,示意众嬷嬷退下后,这才在窗沿坐下,替夏氏掖了掖被子,低声说道:“夫人,别太伤心,您心有魔碍,容易被人钻空子,这不是您的错。”
“不,是我做错了。”
夏氏抬头看着怀蓉,眼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我不该问她的,是我太过莽撞,那孩子这些年……很苦,我错了。”
怀蓉听得一阵心酸,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听夫人的意思,小小姐并未有异心,如此便好。
“夫人,您是长辈。小小姐不会怪您的,只要您与小小姐好好说,之前的误会一定能解开的。”
夏氏听着怀蓉所言,陷入沉默。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那句“外祖母”的由来,究竟是不是如她所想。
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令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不得不抛弃天真浪漫,决心与仇人玉石俱焚?!
母亲惨死,弟弟死于敌人之手……云舒还有一个儿子?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夏氏心中。
可夏氏知道,那已经是云卿能透露的极限,那孩子有心结,不想连累任何人,即便是自己去问了,也是白费功夫。
夏氏疲惫地闭上双眸,片刻之后,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傻孩子,说得遮遮掩掩,生怕她确定什么,
可天底下,哪有巧合?
云卿,乃是云舒当年与夏景那小子私定终身,约定的儿女名讳。
这个秘密,而今偌大一个京城,只有她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