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主,已经清点完毕了。”
书房内,学府总管事过来汇报情况,“共有六千五百二十四封名册,名册下作品以绣品居多,政文其次,墨宝再次之,最后则是画作,至于其他六项鲜少有人涉及。”
坐在书桌前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点头,缓声道:“女红位居第一,并不意外,我朝女子不论年龄大小、出身,皆会女红,区别只在于技巧精湛与否。其他三项,倒是好理解,无非是容易舞弊罢了。”
总管事听得府主此言,摇头呵呵笑道:“初选舞弊,即便是通过了又有何用?到了复试一个个都会原形毕露。”
“世人愚昧者众多,更何况是女子?”
府主起身负手而立走到书房门前仰头望天,声音微冷,“女学选拔一事你要盯紧了,绝不能出一丝差错,等到这批女学培养出一群依然只知相夫教子,胸无大略的废物来,我倒要看看朝中那位该如何收场!”
关乎朝中大事,总管事不敢跟着府主妄议,只得乖乖称一声“喏”。
翌日,审阅开始了。
一大清早,众多在寒梅学府门口蹲点的家族仆人就看到一辆辆马车过来。
“那是齐先生?听闻他画的画已经被炒到数百两一副了,竟被请来当审阅先生,看来寒梅学府对女学相当看重啊!”
“齐先生算什么?你看那!陆州城绣坊的坊主都来了!”
“还有书法大家……”
“真是一场盛宴!”
“……”
寒梅学府门前的情景很快通过口口相传,像涨了翅膀一样,飞入了陆州城。
而与此同时,寒梅学府为众多先生准备的审阅室气氛异常肃穆,众人皆是极有身份之人,平日里算相熟,各自寒暄一番后,直接落座开始今天的审阅。
可这般审阅还没开始多久,就听到负责审阅政文的先生突然拍桌,脸色通红的骂道:“真是狗屁不通!”
“陈兄,何必动怒?”
府主放下自己手中的政文,温声问道。
“我早就说过,女子入学就是荒唐之举!”
陈先生将手里的政文递给府主,“您看看这些文章,通篇流水账一般的白话,连个自身论点都见不着,这也能叫政文?”
“陈兄,稍安勿躁。”
府主看完政文呵呵一笑,将纸张扔进篓子,安慰道:“规模达数千人的女学选拔,你总不能指望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再者说,往常我们学府招人文试,滥竽充数之人也不少啊。”
“府主您还真看得开。”
陈兄摇头苦叹,“这又岂是滥竽充数?简直就是从一堆粪土中挑金子。”
兴许是府主的劝说有了效果,陈先生接下来阅卷虽是每每皱眉,却不再有之前的怒相。
负责观画的齐先生见到这一幕,心中怒火也消解不少。
论及心性,府主当真是宽容大度,性情开朗,他真该学学。
……
另一间房中,绣坊坊主带着手底下一群一等绣娘正在批阅绣品,给她绣坊的人单独安排一间房,一方面是因为绣品数量甚巨,另一方面,坊主也知道寒梅学府的心思。
绣坊虽是官家产业,她作为坊主地位不低,可在这群文人墨客眼中,还是上不得台面。千年来对女子的偏见,又岂会因为那位大人一时变法而立刻转变呢?
坊主暗暗叹了口气,却忽然听到身边一位绣娘突然发出一声轻咦。
“怎么了?”
绣娘听到坊主的问话,连忙将手中的绣品拿给她,“坊主,您看,这不就是上个月我们苦寻许久的那精致小绣品吗?”
坊主眼眸微亮,指腹摸过绣线缜密光滑的针脚,微微点头,而后直接翻到背面看到后面管事写下的数字,“四十九号,快看看是哪家的小姐。”
在一边守候的管事连忙翻开册子,而后抬头道:“是潜阳镇的陆家嫡长女,名叫陆金枝,今年十五岁。”
“才十五岁?不错不错。”
坊主笑得两眼弯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研究出如此独特的针法,绣艺天赋相当不错,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定我夏朝还能多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国礼。”
“坊主,您对她的评价也太高了吧?”
绣娘讶然不已,坊主摇头笑道:“年纪小又有潜力,未来拥有无限可能,当得起如此评价。”
说到这,坊主对管事说道:“四十九号,绣技独特,通过初选。”
管事连连点头,在陆金枝打了个红圈。
就在这时,另一位绣娘也将手中绣品送到坊主面前,“师父您看,这里也有同样针脚的小绣品,而且是之前没见过的风格,用的是因蚕丝线,好生漂亮。”
坊主接过打量片刻,赞赏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同一人所绣,而且这蚕丝线单根易断,能将整面绣出无瑕疵的,当是下了大功夫,比之前那个小绣品更加优秀。”
坊主说完翻到绣品背面,看到的却是“五十”,而非“四十九”。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