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笑着说道:“我就是进去看看他,没别的想法。”
“可是这家伙情绪很不稳定,太危险了,中将阁下。我如果是您,绝不会去见这样一位疯子。”
能看得出来,卫兵是真担心卡维的安全。不过这也进一步勾起了卡维的求知欲。为什么他会被判为死亡,又为什么会醒过来,还出现了精神异常。
“放心,我有自己的护卫,他手里没了枪伤不到我。”
卫兵看着他和身后护卫的军服,又把视线落在了他们的军衔上。说实话,就算是身后护卫的领章也足以命令他所在步兵团的指挥官:“那......那好吧,我给你开门。”
“谢谢了。”
卫兵快速掏出了钥匙,打开门锁:“请注意时间,如果被主任医生看到的话......”
“我懂。”卡维拍拍他的肩膀,“给我十分钟就行。”
这间屋子只是最普通的平房,里面只有两个房间,窗户被人封死,本该存在于这里的家具和生活用品被全部移除,被换成了好几张病床。这里的医生在出事之前就已经预见到士兵会出现的精神问题,早早布置好了临时精神病安置所。
不过现在能有幸住在这里的只有刚才那位亚当斯。
“亚当斯中尉。”卡维戴上口罩和手套,慢慢走到他的身前,“我是卡维医生。”
亚当斯双手被绑在了床上,脑袋裹着大量绷带,脸上还能看到好几天干涸的血迹。他的两眼紧闭着,听到有人打了招呼也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卡维时间确实有限,所以在问话上走了极端:“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被关进停尸间。”
这句话直接触碰到了亚当斯的痛点:“你是在搞笑么?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是医生么?医生来问病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停尸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么?”
卡维看着他暴怒的模样,笑了笑:“看来没疯。”
“我当然没疯,疯的是给我做诊断的那几个医生!”
卡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刚才的伤口也只是头皮裂伤,出血很多但没有伤到骨头。至于有没有颅脑出血,只能静观其变了。
“你之前生的是什么病?”
“医生一开始也不知道,但后来说我可能是乱吃东西,是食物中毒。”亚当斯说道,“然后给我用了解毒剂。”
“解毒剂?”卡维皱起了眉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什么解毒剂?”
“好像是非常昂贵的解毒剂,听说用料非常讲究。”亚当斯又回忆起了当初的画面,“他还当着我的面调配的,用了各种各样的粉末和草药,混合在一起之后做成的解毒丸。”
卡维不想听这些,继续问道:“先不聊解毒剂了,还是说说你之前都有些什么症状么?”
“体温很高,身上发冷,头痛乏力,呕吐,全身骨关节痛,肌肉痛,反正就觉得哪儿都在痛。”亚当斯想起了当初发病时的痛苦回忆,“我在病房里待了足足11天,一直浑身发烫,太难受了!”
“在吃了解毒剂之后呢?”
“肚子很痛,非常痛!”亚当斯解释道,“可医生说那是在排出毒素,让我忍一忍。”
“然后?”
“然后当然是腹泻,但也只是两三次而已。除了这个之外,我的口水也变多了,本来已经差不多好了的呕吐也跟着出现了。”亚当斯非常反感医生的治疗方法,“就这样他还想给我使用这种解毒剂,说它很有效,但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反应,被我拒绝了。”
“看来里面加了点水银。”卡维这半年多以来已经熟练掌握了内科医生们的固有套路,可以从症状反推使用的药物原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中毒。”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中毒!
!”
从时间上来看,他从部队集结时就开始发病,几乎缺席了所有的军事部署。当初可没有那么多伤兵,诊断失误完完全全就是医生失职。
“你竟然没有被后送回维也纳?”
“我是在行军路上发烧的,医生说应该送往中心医院。而中心医院就设在慕琛,我一直在那儿。”亚当斯叹了口气,“没想到病还没好透,前线就传来战斗失败的消息。”
“现在你又跟随他们来到了这里。”
“是啊,前天到的,那会儿体温还没退,又淋了雨,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亚当斯说到这里,脸上又狰狞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我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关系,被医生诊断成了‘病死’。”
“还好你醒过来了。”卡维撩起他身上有些发臭的衬衣,小心地摸了摸肝脾,又看向躯干皮肤,已经得出了结论,“你们军队里是不是很多像你这样的病人?”
亚当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病倒之前军队都显得很健康:“我也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题。”卡维站起身,问道,“兵营里是不是有很多老鼠?”
“老鼠可是每个兵营宿舍里的特产,怎么可能没有。”亚当斯苦笑了一声,“我睡在病房里都能被老鼠爬上脑袋,倒不是要咬我,只是想找东西吃罢了。”
“不洗澡,又有老鼠,再加上症状有高热畏寒,肝脾肿大,全身疼痛......”卡维指着他躯干上的几处色素沉着,“应该是斑疹伤寒,这些都是曾经出现皮疹的证据。”
斑疹伤寒也算不上奇异的疾病,在19世纪很常见,应该每个医生都有学习才对。在市立总医院里其实就有许多斑疹伤寒的病人,卡维在写《体温计》那篇论文中还引用了斑疹伤寒病人的病历。
“你的斑疹出现得少,病情发展似乎也有点奇怪。”卡维解释道,“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