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你最大的问题,就是长得过于绝色了!”
姬倾微微一愣,手腕被人勾着、轻轻柔柔地摇晃,铃铛声细碎入耳。
仿佛有一阵风吹过了铃铛,也吹进了他的心尖,春光下的晴湖上、闪耀起了细碎的光。
而司扶风看他愣在当场,便一身正气地拍了拍胸口,扬起脸、豪气干云:
“不过你不用怕,只要有我在,任谁也不敢对你见色起意!”
那温柔晴湖里跳进一只笨蛋青蛙。
扑通一声,呱呱呱。
……
“站住!”
“不许跑!”
阜成门大街外的暗巷里,两个锦衣卫追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路往车水马龙的街面上冲去。
小乞丐灵活得像只老鼠,在他最熟悉的阴沟暗角里奔亡,眼看着就要扑进阳光、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墙头却响起尖利的鸦啼,俯冲的猛禽张开漆黑的翅膀,利爪狠狠抓向小乞丐的时候,宛若一片撕裂的暗夜降临。
小乞丐蓬草似的枯发被弯钩般的利爪狠狠勾住,那锋利的爪尖便重重抓下去,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两个锦衣卫立刻飞身扑过来,膝盖狠狠压制着少年瘦弱的脊梁和四肢。
寒鸦松开了钩进少年头皮的爪子,小乞丐咬着牙关恨恨地痛骂。他拼命扭动着四肢试图挣脱,却终究敌不过两个成年人的重量。
他抬头,望着面前相隔仅一寸的明媚阳光,眼睛里的血丝随着怒和恨、烈火一样绽开。
其中一个锦衣卫伸手就要来抓他的头发,小乞丐便恶狠狠朝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锦衣卫闪躲的瞬间,他朝着面前滚滚而去的车轱辘和匆忙的脚步后,声嘶力竭地怒喊。
那贯彻天地的喊声,几乎要撕裂他干瘪的胸膛。
“那嘎达鲁!那嘎达鲁!”
锦衣卫便抬手狠狠给了他一拳,少年疤痕坑洼的脸被打得一歪,瞬间有血裹着牙齿飞溅在污秽的地砖上。
小乞丐艰难地咳嗽着,拼命吐干净嘴里的血,继续朝着满街的人海里大喊。那锦衣卫便冷笑一下,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下巴。
咔擦一声卸下来,少年便只能惊慌地转着眼珠,发出支吾含混的咕噜声。
深巷的暗影里,慢慢浮出飞鱼服铁灰的暗光。缓步走进深巷的人仿佛披着影子,所过之处,掀起了阴寒的风暴、每一寸空气都骤然冷冽下来。
耳边好似能听见薄冰凝结蔓延的吱吱声。
那人抬起手,正悠然整理羽毛的寒鸦便展开夜影似的翅膀,盘旋着缓缓落在他悬着金铃的纤细手腕上。
两个锦衣卫神色一凛,纷纷低了头抱拳:“大档头!”
小乞丐只看见一双皂靴停在他面前,那沾了灰尘的靴尖勾着他的脸抬起来。透过血渍模糊了的视线,他对上了一双弧度曼妙的眼睛。
那眼睛勾着动人的笑,像两道桃花颜色的凤翎。
但他阴柔而美艳的脸上却并没有笑意,温柔渗骨的声音飘下来,像男人舒畅的叹息、又像女人唱着情歌:
“果然是张坏茬子的脸,给我带回去,诏狱里、咱家好好地玩。”
两个锦衣卫立刻垂头应了是,架起小乞丐的胳膊,硬生生把他往回拖。小乞丐拼命踹着两只细竹竿似的腿,像一尾垂死的鱼。
他喉中,隐约还在支吾着重复的音调——
那嘎达鲁。
大档头柔柔抬手,替寒鸦理了理羽翼,那鸟儿依恋地蹭了蹭他满是疤痕的手指,发出亲昵的咕咕声。
大档头用那染了丹蔻的指尖撩了撩寒鸦的尖喙,深情脉脉地笑起来,唱歌似的叹出几个字来:
“那嘎达鲁……‘我们被出卖了’。”
他似有意、似无意地朝阳光下望了一眼,而后面无波澜地勾着眼波,无声无息地回身没入浓影里。
咕噜噜的车轮急匆匆滚过,对面的墙角慢慢露出一道衣衫破败的影子。
面具下,颤抖地唇齿间、死死咬着四个古怪而拗口的字:
“那嘎达鲁……”
暗夜里的猎捕都是真的。
他们被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