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进门就骂骂咧咧:“我妈和我说,昨天那差点掐死老子的冰王八,竟是我亲生老子。”
他捏着拳头晃了晃,冷笑道:“不就是仗着有武功么?有什么了不起,还敢嫌我妈给他丢面子,等老子学会了武功,必然叫这冰王八知道什么才是丢面子。”
好志气。
张至强翘起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昨天那韦大叔把他功夫告诉了我,要不我教给你吧,反正都是你韦家的功夫。”
“别!”韦小宝一个战略后仰,满脸敬而远之:“我学了那冰王八的功夫,岂不是也成了冰王八?哦强子我可不是骂你……”
“只是……”韦小宝一向油滑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凝重之意:“他既然不屑我当他儿子,我何必上赶着学他功夫?哼,这世间的武功可多了去了,老子偏偏要学一身比他更厉害的武功。”
韦小宝这么高的兴致,张至强也不愿扫兴,而且来了这么多天,他还没去街面上走动过呢。
当下换衣穿鞋,由韦小宝领着,去杂役总管王麻子处请了一天假,出后门,转出小巷,来到大街上。
要知汴京城池格局,先有内城,后有外城。本地人称内城做旧京城,方圆二十里许,因万民荟萃,地少人多,又筑外城,称为东都外城,方圆四十里许,乃是当今世界第一大城。
至于皇宫大内,还在旧京城之内。
这旧京城南面有三个城门,居中曰朱雀门,一边是保康门,另一边叫做新门,
朱雀门外一带,东至保康街,西至新门瓦子、南杀猪巷,妓馆酒楼、勾栏瓦舍、食店茶坊林立,诸般买卖应有尽有,自早至夜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人烟辐辏,一派歌舞升平、繁华盛景的太平气象。
韦小宝对这些景象早已看惯,眼珠都不带多转的,在附近一个小摊买了四个大馒头,说是馒头,其实就是包子,因为宋朝的馒头是有馅儿的,至于真正的馒头,本来叫蒸饼,为了避宋仁宗名讳,该叫炊饼了。
和张至强一人分两个,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扯着东张西望的张至强,钻大街过小巷,足走出三四里地,来到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大街上。
这里乃是汴京著名的武馆街,位于南武学巷侧旁,街道两面都是青砖大屋,重楼叠户,家家进门都是老大一片场院,或砌青砖,或铺黄土,大门敞开,门口挂着招牌,一水的黑漆朱字,上面写的是:咬天耗子、水火刀、顶死牛、射天星、四臂魔猿、吞山蟒、小孙猴、飞仙剑客……奇奇怪怪不一而足。
张至强先看得莫名其妙,随后隐隐明白过来:这年头的武馆,大约和后世不同规矩,写在门前那些古怪字号,应该都是武馆中当家武师的绰号。
韦小宝一路走一路问张至强这家叫什么那家叫什么,张至强这才明白,这小子不识字。
至于自己为什么识字,韦小宝给解释了:“强子,没想到你这些字竟都认识,早知道当年周老夫子给小娘子们教书,我也一并去偷听就好了。哎,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画出来呢?譬如这水火刀,就画一把刀,上面一团火,下面一碗水,岂不是明白得当?”
他却不知自古穷文富武,真正穷人家孩子,不说打熬筋骨所需的诸般吃食药草,便是学费也筹措不得,因此能学武的人家,肯定能请的起西席,上的起私塾,就算再不爱学,认识几个字总是不难。
不过这小子心也大,片刻就把识字的事抛到脑后,开始琢磨该去哪家报名。
张至强还以为韦小宝匆匆赶来,想必心有定计,没想到是现找,而且还是根据哪个外号威风来找……
张至强只当陪孩子玩儿,一本正经同他讨论那小孙猴有没有可能竟传承了孙悟空的武艺,那射天星到底是擅长弓箭还是飞镖,正说间,韦小宝忽然刹住脚步,身音微微发颤道:“强子,你看、看这家,是个什么名号?”
张至强循着他目光看去,却见门前一块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惊天一笔。
“惊天一笔?”张至强觉得隐隐耳熟,猜测道:“难道是擅长判官笔?还是铁笔?”
韦小宝兴奋道:“好个惊天一笔,强子,怎么就去这家拜师学艺。”
张至强大觉意外,韦小宝的性子,不该最是疏远什么书啊笔啊之类么,怎么一听笔反而兴奋起来,当真是想要识字吗?
他抬头往门里张去,这一看,瞬间便明白了韦小宝怎么忽然铸住脚板般迈不得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