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禾正要说话,皋却从后面走了过来。他借助堇禾的身体,将自己挡住,半是羞怯半是悲愤地看向素禾:“倘若你们的娘还在,她也必定不会忍心见到有人为她抹脖子,她也一定希望我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我的阿乃呢?你为什么不阻止他?”素禾感到自己身周的天地灵气正在被一股奇特的力量牵引,随着她的呼吸而不断波动,仿佛到处都是她的眼、到处都是她的刀。
皋藏在堇禾身后是藏不住的,现在的堇禾也是护不住他的,她如果想取皋的性命,那么此刻,随时都可以。
堇禾似乎也从周围的天地灵气变化中察觉到了什么,但她毕竟不是素禾,她并不清楚素禾的身体正在经历什么,只是天生的那种对危机的敏锐感,在提醒着她,可能来临的危险。
在没人看到的衣袍下,堇禾的所有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将手收回袖里,捏起指诀,以防素禾暴起伤人。
皋的身形又瑟缩了几分,他尽力往堇禾的身后躲:“我阻止了的,可他动作太快了,我们谁都没想到……”
有绵不在了,从今往后,他若是想活得好一点,眼下只有堇禾可以依靠。而今最重要的,是要从素禾这个疯子一般的目光中活下来。
素禾竟然没有出手,她召来旁边的一名侍卫,问她,皋的话是否属实。
侍卫看了看皋,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属实。
得到这样的答案,素禾身周的天地灵气波动便更剧烈了。她不甘心,却也不知有何不甘心。
她只是不想相信,她以为有绵那样对待义,义多少会有些怨恨有绵,可到头来,对有绵奉上自己的全部,包括生命的人,竟只有义一人。何苦呢?这是何苦!
她吸了一口气,天地灵气便像得了指令一般,忽悠悠地转了起来,起了风旋,细小的风旋,就像是树叶在抖动的声音。
整个院子里,除了诺拓和堇禾微微皱了下眉之外,再无人发现素禾的异常。
她们只看到素禾在那里木然地站着,站了片刻后,就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脸上的泪水还没有抹干净。
对她们来说,虽然没了阿语很是悲痛,但少阿语很快就会继位,成为新的阿语。有绵部族,将很快就是少阿语的天下。
素禾此时的心里,根本没有什么阿语和少阿语,有的只是难过。
她问过了皋和侍卫,但人类总是会骗人的,所以她又想问问这天地间的灵气,本没想过会得到答案,可它们都给了她回应。
草叶上的露珠,梁间的虫,檐边的枝丫,都在向她诉说。它们就像是存景石,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重新在素禾眼前汇织。
谁也无法看到,只有引动了天地灵气的素禾能看到。
她看到了侍卫传令,也看到了义的拔刀,更看到了皋的冰冷目光,和他对周围人的喝止。
是的,皋确实伸了手,但也仅仅是伸了手。以他们当时的距离,皋除非以命相搏,或许才能将义救下,可皋阿大又怎会舍命去救义呢?那些侍卫们也是一样,她们反应太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义已经倒下了。
她们只有惊慌,只有无措,没人会有太多的哀伤分给他,因为给有绵逝去的哀伤还不够。
素禾看到了这些,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皋没有说谎,义确实是一心赴死。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涌得更凶了。
不行,她还不能哭,还不到哭泣的时候。
有绵答应了她,要宣布她也是有绵部的少阿语,那么现在,不管有绵还在不在,她都要让这件事成为现实。
她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内心了,明明那么渴望,明明那么想要够到,却总是要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远离。从现在开始,她不想再逃避了。
素禾行至半路,又折返回去,找到韶颜。
“言言,帮我准备十二面鼓,我要跳安息术,为死者安魂。”
韶颜的眼角也含着晶莹的泪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素禾在说什么,她点了点头,说好。
素禾又转向正在抬走尸/体的众侍卫:“烧了他吧,我会将他的骨灰埋在我阿娘归空之地,让她们可以一起长眠。”
旁边的皋要张口表示异议,被素禾一个眼刀飞过去,“没意见吧?”皋顿时不敢吱声了。
堇禾对于素禾这种完全无视她的态度很不满:“阿禾,你这样是不是——”
“怎么?阿长有意见?要跟我打一场吗?”素禾几步走到她身边,附耳对她说,“阿长,我要提醒你,阿语之位,向来都是能者居之,你觉得,你现在的修为,是我的对手吗?”
“素禾!你不要太嚣张!”堇禾咬牙道,“我可是你的阿长。”
“是,我知道,你是我的阿长。”素禾笑了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是我们部族的少阿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