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个时辰,那暗卫就醒了。
素禾看到他身上有伤,给他念了道治愈术,一边听他讲发生了何事,一边等着延请的医女上门。
南风将瘴气吹过来后,城中的毒瘴也浓了许多,即便太阳当空,也没人敢轻易上街。城墙上和各家各户的外墙上,都是冒着蓝光的净化符,家家筑筑关门闭户,一时间,白日安静地有如午夜。
卫兵们带着她的净化符去请医女,来得慢也属正常。
暗卫喝了半碗稀粥后,有了力气,才将这半个月来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说是韶颜她们跟着老太等人出了城,一开始还很顺利,几人虽然对韶颜不待见,却慑于老太的压力,也不敢真的对她们怎么样。直到,她们临近了老太口中的那个山谷,不只毒瘴越来越浓,韶颜甚至要开着净化术才能确保不吸入瘴气,一些有毒的虫蛇蚁类也越来越多。
就这般走了三天,她们终于走到了那处山谷入口。据暗卫回忆,山谷中的瘴气要比外面稀薄些,所以他能看见许多巨大的石块立在那里,像是门,又像是阵。
分歧就在这时产生了,韶颜主张休整后再深入,老太她们却说瘴气中不宜久留,要让所有会巫术的人一齐发动渡灵术。
“石头里有通灵石?”
“有。”暗卫不小心扯到衣服下的伤口,声音慢了一慢。
后来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再去渡灵。异变,就在她们要渡灵时发生。
暗卫只记得,山谷中的虫蛇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对着她们就是各种撕咬和放毒。当即,韶颜也顾不上许多,拽着她带去的两名暗卫就往反方向跑,不多时就与老太的人走散了。
之后,韶颜带着他们在山谷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巨石处。这一次,没有了虫蛇毒物,老太的人也全都不见了。
韶颜扯了片树叶,发动一叶障目的隐身术,去看了看通灵石。她看完石头回来,就寻了处僻静之地开始结绳,又将结好的绳结塞到他的净化符里,让他务必将此物交到素禾手中。
暗卫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只是,他临离开山谷的时候发现,山谷外围多了许多脸上画着獠牙图案的人,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戴着一圈净化符,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你觉得她们在找韶颜?”
“是。”暗卫点头,“我当时听见她们有人说,要找帝师之女。”
“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以暗卫的身手,普通人应该很难伤到他。那些画着獠牙图案的人很可能是寻熊旧部,她们中大多都不能修炼。
暗卫懊恼地锤了下头:“都是因为瘴气,属下吸入太多,头晕脑胀的时候落入了她们的陷阱,她们一路追杀我到山谷外,后来我听到一声急哨,她们就都退了。属下担心是她们发现了帝师之女,一路不敢耽搁,赶回送信。”
素禾又搓了一下手里的结扣,确实是“不来”。
“你在路上走了几天?”
“属下一刻未敢停,走了六天……”那暗卫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转眼功夫,竟咳出一口黑血。
门外传来花珂的声音,说是医女到了。
偏在这时,暗卫的面色急转直下,连呕了几口黑血后,一口气没喘匀,登时倒了下去。
素禾伸手去探,发现他鼻息全无,竟是死了。暗卫面色唇色青紫,像是中毒,匆忙赶来的医女也是同样看法,医女说,应是南疆以南的某种蛊毒,名唤七绝。
七绝蛊被种下之后,七日为限,超过七日若不服食解药,便会在进食后立毙。而若不发作,却与常人无异,沾上了这种蛊,便是仙人来了也难救。
送走医女后,素禾只觉指尖发凉。不难想象,这毒是谁给他下的。
只是,素禾想不明白,若是对方不想让他送信,直接杀了不好吗?为何还要搞个七日后才发作的蛊毒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涌上素禾心头,死人她不是没见过,杀人这种事她也已做过。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足够冷静足够冷血的合格阿语,却没想到今日看见暗卫死在她眼前,她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眼底漫上些水气。
花珂站在她身旁:“难过的话,哭出来也好。”
素禾抽了抽鼻子,将眼泪压回去:“我只是觉得不值,他不该就这样死去,他还年轻。”
“你又才多大?”
明明是少年人,偏要故作老成,这点跟她娘有绵一样,令人讨厌。
素禾只是摇头,她知道阴影里藏身的暗卫们大多都在看着她,也知道她们受到过训练,不会对这种事表露太多情绪,但也总是悲伤的。
“我杀过人,也见过生死,我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