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已经传来了店家走动的声音,素禾眉目一沉,心道,不行,不能再犹豫了!
她打开香囊,握上那柄黑色的刀。
在悲鸣着的亡魂将她包裹之前,手起,刀落,一刀划开了来娃的脖子。
看到黑色刀的刹那,来娃震惊地连卜辞都忘了:“湛、湛灵刀怎会在你手……”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就瞪着一双眼珠子,断了气。
人死如灯灭。
诺拓以前讲故事讲到死了人的时候,都会加上这么一句。
素禾、堇禾,还有韶颜,三人初听到的时候,特意找了个烛台,三个人围着,挨个去吹,吹灭又点燃,体会什么叫做“灯灭”。
但即便,她们当时鼓捣了整整一个下午,年少无知的她们,依旧没能彻底搞清楚那感觉。
现在,黑色的刀尖划过来娃脖子的时候,素禾看到他的脸,一瞬间就变出了死灰色,她忽然便理解了,何谓灯灭,何谓身死。
不知是这刀的特质还是什么原因,来娃的伤口上没有喷出任何血色,伤口只是干瘪,他整个人的生机也迅速地干瘪下去。
刀身上传来极其渴望的嗡鸣,上面的怨魂又多了一个,仿佛又重了几分。
在那无尽的血色蔓溢过来之前,素禾率先松开了手。刀身落地,被她以驭物术重新装进了香囊之中。
“他认得这刀?叫什么灵?”
香囊里没有任何异样,这也是有绵和诺拓对着黑刀研究数日,得出的结论,只要不触碰它,它就会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
门外,店家正在挨个房间敲门询问,声音越来越近。
素禾三下五除二拆掉娃身上的结绳,结绳虽然多见,但打结的方式却各处有各处的不同。面对众人,她还不想亮明身份。
就在店家即将带人敲到她这里的时候,房间里邻街的那一扇窗,忽然轻轻开了。
桑枝的脑袋从窗户外面探进来,一双眼睛黑溜溜地望着她,既是探询,也是惊喜。
素禾看到她,却没有什么惊喜。她认得她,这可不太妙。
“桑枝?你怎么在这?”
桑枝挂在窗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先别问这么多,快跟我来!”
门外传来店家笃笃笃的敲门声,素禾略一犹豫,还是提气轻身,跟着桑枝翻到了窗外。
房门没锁,店家几下就将门敲出了一道缝。见没人应声,众人鱼贯而入。待看到房间内的情景时,众人都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并州城已经数年未出过命案了,再加上“失踪”的素禾和她的两名侍从,城尹大人得知这些的时候刚刚睡醒,惊得直接从侍从身上掉了下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那时素禾与桑枝一同挂到窗外,两人手攀脚蹬,几下就回了桑枝的客房。
房间里,数名貌美的小侍垂手而立,他们见到自家主子领了一个陌生女子回来,因着没带兜帽,俱是脸上一红。
桑枝反手关窗:“怎么样?搪塞过去了吗?”
不仅是素禾担心暴露身份带来麻烦,桑枝也有同样的担心,因此,她的房间绝不能随意让人进来。
众小侍中有个年岁最长的,他匆忙在衣袖中摸出一块面纱,歪歪扭扭地戴到脸上:“回主人的话,过去了。她们听闻您还在睡着,就离开了。”
其余的侍从有样学样,纷纷去袖子里摸面巾,有的能摸到,有的摸不到。一阵窸窣,好不混乱。
“行了!都别戴了!”桑枝轻斥一声,“就你们这种平平无奇的相貌,素禾要是能看上你们,是你们的荣幸。”
说着,她以手肘戳了戳身旁的素禾,“就刚才的一瞥,有看上的吗?你别看他们现在都是我的侍,但除了这一个,其他的我都没碰过,你若是想要,只管送你。”
素禾被桑枝的“大方”震惊了,那些小侍们则惊惧地跪了一地。
“不不不,我不想要。”素禾连连摆手,加摇头。
“几名侍从而已,算不上多么贵重。”桑枝继续劝她,“看惯了中州的美男,偶尔换换我们兖州的,也不错。”
素禾看着桑枝晃动在她眼前的脑瓜顶,突然很想伸手敲一敲。这是继韶颜之后,第二个让她想伸手去敲的脑袋,听听声,看看瓤,看里面的构造与旁人究竟有何不同。
“你带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个?”
“当然不是!”桑枝轻咳一声,命众小侍散去,又开了一道隔音结界,方道,“我这不是救你出来吗?再说,也是想与你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