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孩子拉肚子咋办?
家里只有一种药——扑热息疼。
大丫的药瓶子里有,郭建设背回来的包裹里也有。
至于啥时候买的,都不记得了。
郭建设和张秋果在外头只吃这一种药,大丫几个孩子在家里也只吃这一种药。
发烧了吃扑热息疼,感冒了一直不好吃扑热息痛,头疼的严重还吃扑热息痛。
似乎这是万能药,几片扑热息痛能治所有的病。
可是七丫这么小,刚出生的小孩子能吃扑热息疼吗?
吃了能管用吗?
“我带她去诊所让先生给看一下,你们在家等着。”
郭建设从半夜十二点左右一直忙到现在,一口气没歇,喝的是冷水,吃的是冷饭,就连车他也舍不得坐,走着去集上,又走着回来。
满身都是鱼腥味,还有很重的汗酸味,大冬天的恐怕也没几个人像他这样累出一身汗酸味。
怕刺鼻的味道把七丫熏吐,他迅速洗了一把手,迅速的把满是鱼腥味的衣服换掉,大力的搓着两只手搓热乎,接了张秋果拿给他的钱揣好,小心翼翼的把七丫裹在怀里,连走带跑地去了诊所。
郭庄有一个诊所,附近几个庄只有这一个诊所。
这么远的距离,郭建设平日要走二十多分钟,今天抱着七丫赶路,十分钟他就到了。
郭青青的肚子绞痛,从开始的一阵一阵疼,到现在的持续痉挛,每一分钟都在煎熬。
她原本是医生都放弃的早产儿,坚持到现在,没想到会栽在一碗米汤上。
她要疼死了,疼的小脸发白,哭不出声音。
被郭建设裹在棉袄里头,外面包着厚厚的包被,只留一点点的缝隙出气。
郭青青待在里面,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头顶上方焦虑的粗气声。
略快一些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
粗气声越来越粗,越来越粗,却没有停歇。
这是一个贫穷的、无力地父亲,在用自己的力量尽力保护着孩子。
他或许有些糊涂,还有着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他不健谈,很少跟孩子们说话,更很少在家,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样,用沉默用付出守护着家里人。
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
郭青青的小脸靠在郭建设的怀里,她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同于母亲的爱,独属于父亲能够给予她的那一份安全感。
她甚至一度忽略了痉挛般的绞痛,在心底暗暗的发誓:我一定不能死,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我这么聪明,一定能让这一家都过上好日子,让爸,让妈,让姐姐们,过上想都没有想过的好日子。
郭建设进了诊所,把小闺女放在药台上,把自己的棉袄垫在闺女身子底下。
先生走过来,听完描述后,解开大包裹,露出里面一点点的小孩,他叹气道:“你这孩子太小输不了液,先喂点腐败酸试试,不行的话早点送到县医院,我这里看不了。”
郭建设急了:“县医院咋治?给我娃输液吗?”
先生认真想一想,这么小的小孩拉肚子,拜神的、喝香灰的、喝符水的,给小孩扎手指头放血的,啥样都有,真往医院送的并不多。
他用自己的经验猜测:“娃这么小,可能县医院也让吃腐败酸吧,吃了不管用会给她输液。”反正吃药吃不好的,铁定要输液,他这里是,县医院也是。
郭建设六神无主:“在哪都是吃腐败酸,那还不是去不去都一样,那我,我还是直接给我娃输液。”
先生劝他:“大晚上的你咋去啊!走过去吗?你不怕折腾孩子也怕折腾!”先生闻到小娃窜稀的味道,他没嫌弃,仔细闻了闻,没有腐臭味,跟郭建设说:“小孩经不起折腾,一不注意就没了,赶紧回家给她补水,白开水加点糖加点盐,加一点点就行,再吃点药,如果止不住泄,明天一早带她坐公交车去医院!”
郭建设不怕花钱,挣的所有钱给娃花掉也不怕。
他就怕娃治不好,他们村疟疾没了好几个,娃养不住的也有好几个,他不敢想万一七丫挺不过咋办。
“老天爷!穷人的命咋这么贱呢,有啥事都往我身上来,让我娃好好地!”
先生同情的拍了拍他,递给他两个盐水瓶,“灌上温水一个暖肚子一个暖脚,她不能喝米汤别给她喂了!”
“哎!”郭建设闷头答应,问先生:“药多少钱?”
“算了,不要了,你娃能好就行。”先生给药瓶盖上盖子,拧紧了放到药架子上,整个药架子根本没多少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