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语,皇后笑意更深,眉目间闪过恶毒,“今日,陛下已经答应本宫,铲走余下的芍药。本宫想着,也该让你看看,毕竟,这是姐姐最后的东西。”
皇后来势汹汹,话语里的恶毒快要溢出来。越长溪却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觉得难受,”见她语塞,皇后突然靠近,冰冷的吐息如毒蛇,缠住她的脖颈,“毕竟,更难受的还在后头。越长溪,失去孝静皇后的庇护,你又能做什么呢?”
一片芍药而已,在或不在,没有任何区别。重点是,时光荏苒,孝静皇后不再是申帝不可触碰的白月光。
而越长溪走到今天,主要依靠申帝对孝静皇后的思念。现在,思念消失了,她还剩什么?
皇后扬起下巴,不住冷笑,仿佛已经看见越长溪失败的结局。
面对皇后的讥讽,越长溪表示,就这?
她愣住,是因为惊讶。这点破事,皇后还要叫她?她全套宫服都穿了,就让她看这个?至于申帝薄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根本不算大事。今晚夜宵吃佛跳墙,才是大事。
她一脸莫名其妙,耸肩道,“芍药没了,梅花也未必常在,娘娘还是担心您自己吧。”推人及己,如果她是皇后,摊上申帝这样的老公,现在肯定特别糟心。真不明白,皇后怎么有心情嘲讽她。
越长溪发誓,她只是习惯性怼回去,完全没想到,这句话竟然马上成真。
远处,卫良带着一队宫人走来,走到两人身边道,“皇后娘娘,宫里要安放鳌山灯、扎烟火。避免走水,皇上已经下令,铲平这片花林。”
越长溪一愣,死死捏住手指,强忍笑意。不会吧哈哈哈,说什么来什么,这也太巧了。虽然她和皇后是敌人,但也不得不说,这波皇后实惨哈哈哈。
她偷偷转头,果然,皇后眼中惊怒交加,脸色忽红忽白,像个大变色龙。
卫良仿佛没看见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转身道,“公主,内宫监已经布置好鳌山灯,请您查验。”
“咳咳,”越长溪用拳头挡住嘴,假装咳嗽两声,飞快道,“本宫这就去。皇后娘娘,宝宁告辞。”
……
越长溪跟着卫良离开,走到远处,她才忍不住,扶墙大笑。
她笑的时候,艳红眼尾高高上挑,头上凤冠摇摇欲颤,红衣拂动,好似一团火,热烈燃烧。卫良望着她,忽然低头,后退两步。
越长溪:“……”不能碰人的毛病又犯了?真不考虑治疗一下?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该戳人痛处。她没问这件事,而是收敛笑意,轻快道,“卫厂公收到本宫的消息,特意来的?怎么会那么巧,皇帝下令铲平花林。”
“碰巧而已。”卫良平淡回答。没有告诉对方,皇后请求移走芍药时,他也在场。发现无法改变申帝的想法后,他又是如何联合钦天监,以星象之说,说服申帝砍光整片花林。
所有麻烦事,卫良都没说,他只是站在角落里,专注地看着公主。见她脸上没有半分失落,没有因为芍药移走而沮丧,才轻轻问,“公主现在去检查鳌山灯么?”
“啊?原来不是借口,而是真要看灯?”越长溪歪歪头,很快应下。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夜幕拉开时,两人来到皇宫西北角。越长溪这才知道,为了更好观赏烟火,去年建造了万象阁,楼前是一片宽阔的场地,用于烟火宴会。
她走到二楼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地面,疑惑道,“灯在哪里?”难道是皇帝的新灯?聪明人才能看见?
正当她疑惑时,空地的最中间,突然出现一个黄色光点。光点很小,只有拳头大,但它如同星星之火,迅速燎燃原野,发出耀眼的光芒。
越长溪这才看清,那是一盏两米多高的巨型花灯,花灯四周画着山妖、水怪、鸟兽、鱼龙等图案。灯笼转动时,所有动物都仿佛一瞬间活过来,鱼在水中来回游动、鸟雀跳上枝头、龙凤翱翔于天际,活灵活现、宛如置身于广袤的自然中。
她瞬间被吸引,不自觉探出身子,想看的更清楚,但中间的花灯很快熄灭了。正当她遗憾时,以刚才的花灯为中心,空地的四个方向接连亮起。
北面是蓝色的光,晃动起伏,海浪翻涌;东面是绿色的光,风吹树林,稀疏响动;南面是红色的光,鲜花满园,落英缤纷;西面是褐色的光,巍峨高山映入眼帘。
光影不断流转,越长溪时而置身江河湖海,时而置身山川五岳,三四个轮换之后,整个场景才暗淡下来。
越长溪震惊不已,“这也太漂亮了,怎么想到的?”
话音未落,只见整片空地突然全部亮起,她看见人声鼎沸的街道,看见廊腰缦回的楼阁,看见闺阁里绣嫁衣的少女,也看见书堂里朗朗读书的少年。
她眼前好像出现一个世界,从无到有,从一到万物。
卫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是江山百景图,臣亲手所绘,献给……陛下。”
越长溪已经听不见对方说话,她沉浸在眼前震撼的景象中,喃喃道,“好美啊。”
她站在光芒中,长发披在身后,红裙伸展,风吹过时,仿佛凤凰在火焰中重生。
卫良站在几步后的黑暗中,眼神中倒映着明灭的光,放肆幽深,似乎眼中也有一团火,炽烈灼烧。
他几不可闻开口,“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