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点首默认,又突然欲言又止。
“当下赵国国力,对付当初一个万众齐心实力强大的秦国或许会有些困难,然此次赵国要面对的只是人心涣散之秦国的一个政党,难道赵国还对付不了秦国一个公子壮?”
燕王逐渐释疑。
苏秦觉得即使赵国顺利扶公子稷登上王位,惠文后公子壮一党也定然不会甘休,这将继续发酵秦国内乱,为山东六国制造便利。想到这里,苏秦微微一哂,道:“我王不是心存‘弱齐强燕’之志吗?赵国的这一腿伸得可是恰是时候。”
“是吗?请先生进一步明示——”提到至关重要的‘弱齐强燕’,燕王欣喜,拱手请教。
“我王若要实现‘弱齐强燕’的志向,必先让齐国孤立,而眼下赵国送公子稷入秦称王,与秦国结下恩盟,意味着赵国己开始疏远齐国,日久天长,齐赵盟约便会自动解散,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使齐国孤立,这对我燕国来说何尝不是件好事,更是我王愿意看到的结果。”
“话虽不错,可寡人该如何削弱齐国国力?”燕王自然想要的是结果。
“我王莫急。”苏秦摇头笑道:“等燕国与秦赵结下恩盟,齐国与赵国断绝关系,燕国便可利用秦赵牵制齐国,以保护自己不受东南强邻的侵犯。再伺机洞察中原列国,一旦有机可趁,便可加以利用。总之,万事皆得渐趋渐行,眼下天下事态发展均衡,皆朝着利我燕国之方向前行,我王请放心,苏秦曾在太庙跟前发誓立志替我王分忧解难,苏秦定会拼尽全力实现诺言!日后之事,苏秦自有成算,王上就等着好消息吧。”
“好,好,寡人相信,寡人等着先生实现诺言的那一天!哈哈哈……”燕王说完命侍者倒酒,举爵同杯。
“秦国国内王位相争,你死我活,赵国迎接公子稷一事若被秦国党羽知悉,难免殊死一搏,而赵国派人前来需要旬日之久,在此期间我燕国的首要乃是保护好公子稷母子的安全,寡人当派精锐铁甲将质馆重重看守,以免节外生枝。”燕王饮罢道。
“王上不可——”苏秦阻止道。
“哦,却是为何?”
“特使楼缓之所以避开朝会,密见我王,就是担心此事外泄,如若王上派重兵看守质馆,这岂非告之外人公子稷己生事变,消失一旦传至秦国敌党,那才会危胁到公子稷母子的安危。依臣之见,还是顺其自然,倒也安全。”
“……也好!”燕王忖罢点点头。
“王上放心,臣会派专人暗中盯守,以防万一。”
“那就拜托先生了!”
与燕王接着饮下几爵之后,苏秦便别了燕王出宫,打道回府。坐在车马上,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公子稷,便令车夫调头转向去往蓟北的路。不知为何,他一想到燕王最后说的那句“欲 派重兵看护质馆以保公子稷安全”的话便开始莫名的隐隐不安。
战国时,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往往牵动着整个列国的格局,一个国家的君王更替也往往能为其它国家带来好运或厄运。眼下公子稷是赵王改变赵国的一块筹码,也是他苏秦替燕王实现“弱齐强燕”的第一步棋。苏秦知晓,做大事第一步至关重要,一棋得益,满盘皆利,如今上天一出手便扔给他一副好棋,他必须得牢牢把握,同时这也是他自我命运改变的关健。
蓟北质馆地处北城门偏隅,与出城口主道交叉而过,离蓟城大市较远,列国商贾士人游侠大多从南面而来,相比北城门冷清得多。故而蓟北质馆显得僻漏萧条,形同孤堡,破败院前一道狭窄青石板甬道贯穿东西,异常孤单,道上铺满落叶残枝,更显几分萧瑟。馆驿两傍尽是水泽山地,布满植被。院中树木浓荫,显得极为幽静。
苏秦透过车窗,穿过低矮的土墙,见院中青烟袅袅,原来公子稷母子在院中生火烹饪。公子稷正低头往炉窑中推柴,熏得满脸黑漆漆,芈氏则在一傍挑拣刚摘来的野菜……
苏秦禁不住微微一笑,世事难测,这对看似不幸的贫贱母子即将时来运转,命运真会开玩笑,使人摸不着头脑。
“先生,要停下来否?”车夫问。
“不了,走吧——”苏秦来此并非要见他们,而是顺路过来看看。他知道芈氏疑心甚重,防人有招,还是不打搅为好。
苏秦正欲放下车帘,忽见东边院墙角下有一人影一闪而过,他只看到了背影,此时马车已经驶过,苏秦也不作细想,只想快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