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万万不可。”他没料到赵王决断如此神速,今日若不是洛阳士子苏秦告之,怕是明日齐赵盟约撕毁他赵成都不得而知。
“为何不可?”赵王雍冷冷道:“齐国质子差险坏我大事,寡人若不速速作出决断,如何向满朝臣子及赵国的百姓交待?”
“王上,请恕老臣直言——”安平君道:“据老臣所知,昨夜司寇府林胡王子逃狱乃是朝中有人设局。”
赵王一怔,显然有点吃惊。
“其用意旨在破坏赵齐联盟,王上此举,正中他人下怀哪。”安平君紧接道。
赵王陷入深思,假若朝中普通大臣这么说,他倒还可以将信将疑,或者完全不当回事,安平君可是自己的亲王叔,一向谨言慎行,赵王素知他不会未经证实就胡言乱语。怕是其中真得有所蹊跷,可又是谁要处心积虑设下这么个局呢?谁又有如此胆量,居然自己都差险被瞒天过海。
难道是大司寇赵文?赵文虽曾反对胡服骑射,然后跟安平君一样终被赵王的强国之心所憾动,如今齐赵联盟,他俩也未曾反对,如何又这么做?
“那叔父认为谁在背后弄私?”赵王问。
“王上,世事难卜,人心叵测,一时之间如何说的清楚,当务之急是速速下召放出齐国公子,误会不解自破,事后再容老臣细细纠察。”安平君道。
“事情未弄清楚便无端下召放人,如何让人心服?叔父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赵王无奈道。
“只怕等事情调查清楚再放人就来不及了,此事已外传,齐国若知晓,冲动之下定会兴师问罪,到时两国邦交将陷入僵局,凭添不必要的麻烦!”
“叔父难道惧怕齐国不成?”安平君如此一说,赵王倒又显得颇为不屑了。尽管他也不希望两国友谊有所损失,犹其是这个关健时刻,然齐国公子的行为的确使赵国心寒,他决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安平君说此事有人设局,那便有人设局好了,你拿出证据来把事情调查清楚,他赵雍自然无话可说,归根到底他何尝不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可眼下赵国革新在即,急须依靠盟国来支撑边境的安宁,容不得赵国朝三暮四,王上断齐,赵国北境如何控制局面?”安平君怔了怔叹道:“怕是难以收拾哪。”
“寡人可以联秦,秦国与齐国实力相当,寡人盟齐或盟秦有何各异?”赵王自信地朗朗道。
安平君心中疙瘩一下,要说那个洛阳士子,之前一番话果真一点不虚,赵国若与齐国断交,赵王定然调头盟秦。此刻看来,果然被他言中了,遂由衷地佩服起苏秦来。他不能看着赵王受居心不良之人的摆弄,一步步照着他们的设计行事,他知道朝中不乏有谄媚奉承惟利是图者伴君左右,胡服骑射顺利推行以来,他虽然很少上朝,然周旋君王左右的大臣谁贤谁不肖,他都了如指掌。赵王雍十五岁继位,他这个叔父临危受命辅佐幼主,十六年来不敢有丝毫差池。赵王本是一位雄主,安平君自然宽心,自肥义拜相后方才退居二线,不过近来赵王得美姬孟姚之后便是有所沉沦,沉沦至深必昏馈,就拿眼前之事来说,赵王就欠冷静,这不得不叫他重拾起当初那份操心。于是忖毕道:“王上应该知晓,目下秦国谋划韩国宜阳,为其进取中原开道,秦国若一举取东周挟周王,以令诸侯,列国将眼睁睁看着秦国坐大,赵国与韩魏同为三晋,势必受此影响,赵国国力必将受到秦国制约,这难道是王上愿意看到的结果?”
赵王闻之看着安平君,无言以对。
“当今天下西秦东齐为最强,我赵国得变法成效方可与两强抗衡,只要齐赵盟约牢固,秦国必不敢进取中原,我赵国方得以借天时喘息,以图良机。可如今王上却为了齐国王子一时的恻隐之心而误救林胡王子之事要与齐国决裂,这不是明摆着让齐国针对我赵国,而忽视秦国,老臣以为这绝非明智之举。”安平君继续道。
“叔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赵王雍冷静下来道。
“总之,眼下秦国最希望看到的事莫过于齐赵绝交,列国孤立,而王上此举正中其下怀,请王上三思。”安平君最后道。
“如此说来,寡人一定得先放人了?”赵王像是自问。
“非放不可!”安平君坚定道。
“也罢。”赵王一摆手,来至案前,当即摊开一块绸帛,提起羊毫,拟召书。拟毕交于大内监即刻赴司寇府宣召。
“王上英明!”安平君这才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