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边走边谈,不知走了多少路,但见前方一道河流缓缓自西而来,那即是终年流淌着的淙淙济水,东北方向划过一大弧,接着蜿蜒向东而去。远远望着,济水如一束丝娟,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显得温柔而静逸,无声滋润着两岸的萋萋草原。
济水远比淄水要宽得多,因地处草原,河水甚清,一脉碧波倒映出蓝天白云,如一闺中少女,显得极为幽然飘逸。
四人将马系于一片肥嫩的草坪之上,便踏着芳草沿着济水之岸往东北方漫步而去。
这是一片空旷的北郊沃土,春末夏初,万物滋长,遍地的肥嫩青葱,空气清新舒爽,微风试拂,令人悦适。济水平静,穿肠而过,偶尔几叶竹筏轻轻飘走,画面极为静谧。两岸的牛羊悠闲的吃着嫩草,几座零星的木架草蓬似有似无的点缀着这个平原郊野。
苏秦看着这些济水之畔默然矗立着的一座座草蓬,那是牧人休憩的驿所,此刻感触颇深。
远远望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沾满泥巴的双手正使劲捧着个大陶盆,仰着头颅吃麦糊。看着可怜,苏秦忍不住多看了几下,多看两下便觉有些儿眼熟,苏秦停下脚步,几经辨认,方认出,原来这个少年便是两年多前用牛车将受剑伤的他拉回城的那个总角小儿。
“你还认得我吧?”苏秦上前,来到草蓬外。
少年蹲坐在草蓬门口,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灰暗暗的脸上写满孤疑。但这样看不多久,少年皱眉突然一下子舒展开来,大大咧咧的笑着:“这不是上次那位受了伤的哥哥么?”
“正是正是。”苏秦见他认出了来,也是一脸兴奋,只是未想到少年如今却黑瘦成这样,要不是草蓬傍边“哞哞”叫唤的老牛,恐怕还认不出来。
“哥哥怎会来此?”少年将陶盆扔过一边,站起身,掸掸身上的泥巴,还是多年前的憨厚样,傻傻地朝苏秦笑着。
“我与朋友来此一游,不想巧碰当年的小兄弟,如今长高了不少,快要认不出来了呢。”苏秦也笑笑。
少年的傻愣劲浓缩着当地齐民善良厚道的纯朴民风,令苏秦感到满满的亲切。
“嗯,长高了吗!”少年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大大咧咧道。
“小兄弟多大啦?叫何名字?”苏秦问。
“十五了。叫我秧仔就行啦。”
“秧仔?”苏秦念了遍,笑笑。
“我娘说,我是她在拉秧的时候生的,所以就叫我秧仔。”少年嘻嘻笑着。
说的众人也哈哈而笑。
“瞧你,满脸都是泥水。”苏秦道。
“草地上打滚,沾上了。”少年说着跑去不远处的济水边,涮洗了把,清爽了不少,回来道:“哥哥,要不去我篷里坐坐。”
四人进入狭窄的草篷,正好围坐四五人,中间一块方木案,上面摆着一包食物,用蓝麻布裹紧,傍放着刚舀来的一陶盆济水,还有几只小陶盏。各人走得久了,也口渴了,各自喝了一小盏。济水清洌甘甜,解渴爽口。
“大家饿了吧,吃块菜饼,俺娘亲做的。”少年说着已打开蓝包襥,露出一沓粗劣的干饼。
“这是你一天的伙食,我们吃了你得饿肚皮啰。”重生打趣道。
“不碍事,我刚吃了一大盆麦糊。”少年拍拍肚子。
大家各自拿了块品尝,苏秦咬了一口,又硬又难吃,侧眼看看大伙,都在低头暗自使劲咀嚼。苏秦心中掠过一丝暗笑,便将目光投向一边的少年,少年用诧异的眼神飘来飘去不住扫视着大家。
“好吃吗?”少年看了良久,禁不住问。
“好吃!”侯赢道,说着又咬了一口,由于咽得太急,差点堵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