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宴朝时分。
稷下学宫,东厢耳房。
钟离子己整顿完毕,正与苏秦、侯赢作别。
钟离子平生第一次出征,虽说不是名正言顺的两国交战,也没有强大的阵容和规模,充其量只是一种游击战。但钟离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丈夫从戎的悲壮,临别一樽浊酒的伤感。
“请君一路之上多保重,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侯赢道。
“谢谢侯兄,你也要多保重。”钟离子回敬道。
“钟离子……”苏秦连日来对钟离子点点滴滴叮嘱了不少,今日即将作别,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苏兄的话钟离都己记下,相信钟离返回临淄之日,便是苏兄一鸣惊人之时。”钟离子抱拳道。
“钟离子……”其实苏秦并不在乎这个,尽管他努力争取,不过上天不给予,他也不会强求。苏秦双眸泛着光,深情得看着对方,沉默有顷,叫了声“多保重——”,欲言又止。
钟离子将看着苏秦的目光稍稍移向一边,略为痴慎,“瞧你,生离死别似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钟离子嘴上这么说,心里何尝不跟苏秦一样,相处两年来,整日里形影不离,可谓知人知心无话不谈。要是突然间身边没了这个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是何滋味?此刻未曾分开却早己感觉到了。况且毕竟战场上兵戈铁马,扰攘嗜血之地,一不小心倘若回不来,便成了永别。“这个是你去年赠我的,你说戴上它能驱邪避凶保平安。”苏秦伸手从脖颈解下那块白玉。
“既然我己经赠于苏兄了,哪有取还的道理。”钟离子明白苏秦的意思。
“等你回来了,还可以再还我的。”苏秦道。
“嗯。”钟离子犹豫片刻总算答应了。
“对了,白天宫里有人来找你进宫,有什么事吗?”苏秦突然想到了这个,反正找不到话题也就随便问问。而且白天他见钟离子回来后有些神色不宁,更奇怪的是,出去时曾有一顶辇轿来接她,回时却是她一个人走路而来。苏秦当时因急着去青典府找资料,没来得及细问,只是匆匆忙忙打了声招呼。
“是——夏姬找我。”
“什么?”苏秦瞪大了眼,感到不可思议,包括身边的侯赢。不过细想也没什么,稷下学宫的名士一向使外界仰慕不及,包括宫里的贵人。那夏姬定是耳闻钟离子麒麟之才,一时好奇,想一睹真人当面请教吧。
谁知钟离子叹了声,神情漠然:“不提也罢!”别过头去。
苏秦虽捉摸不透,无奈钟离子有难言之隐,怎能强求,只得作罢。
此时外面有甲士进来,敦促钟离子上路。
苏秦、侯赢等一众学子送她到学宫门外。
钟离子站在高台上,昂首望了望苍穹,然天色即将暗去,头顶上是灰压压一片。这预示着什么?预示着此去迢迢千里,歧途茫茫还是平坦大道?
她终于走出稷下学宫,骑上高头大马,风风火火的随军出征了。
苏秦这时看住她时,钟离子俨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苏秦第一次见她身着戎装,头戴盔甲,脚登皮靴,英气逼人。
钟离子跨马走了没几步,回头看着苏秦,苏秦朝她微微的点头,钟离子还他一个自信的微笑。又看了看一众送她的学子,然后在一班兵甲的拥护下向城中而去。
苏秦学宫阶下站了良久。
苏秦送走钟离子后,用了晡食,然后回宿室彻夜研读易经,至寅时实在睏得不行,便恍恍惚惚的睡去。
不知何时,突然被身边的人摇醒。苏秦睁眼一看,却是侯赢。
此时天己大亮。
“苏兄,外面有熟人找。”侯赢道。
“是谁?”
“去了便知道了。”
苏秦迅速起床,简单梳洗了下,便随侯赢一同出了稷下学宫。
东南边门老扬柳下,那人正静静地等侯。
“重壮士——”苏秦见礼。
“苏子多日不见,一切可好?”重生道。
“安好,子易先生可好?”苏秦又关切地问。
“主人一切都好,多谢苏子挂念。”
“重壮士一清早找苏秦,不知有何要事?”苏秦问。
“在下听说钟离子被齐王任为幕府谋事,随军出征襄陵,可有此事?”重生问。
“是的,不瞒重壮士,昨日宴朝时分起程,据说在临淄西南郊外扎营,今日一早便正式登程赶往魏国襄陵。”苏秦道。
“这么说来确有其事。”重生道。
“重壮士何出此言?”苏秦纳闷。
“就在方才,在下去城中未央街风尘客栈一号房内,听到隔壁风尘二号房内有两人鬼鬼祟祟的一番对话,原来是谈论此次齐国出兵襄陵之事,其中一人吩咐另一人把什么秘件快马送往宋国睢阳城下交于宋军,路上小心不得有误之类的话。在下越想越不对劲,难道是朝中有人故意泄露军情,想到钟离子乃苏子同窗好友,便一早前来搅扰,个中要害在下也无法分辨,还请苏子自行定夺。”
“原来有这等事。”苏秦吃惊不己,顿觉事态之严重。假若朝中有人向宋国泄秘,那我军必会扑空,说不定还会遭到宋军的埋伏。
“看来有人恶意破坏齐魏联盟。”苏秦当即道:“重壮士,那人可己上路,此刻追还来得及么?”
“应该来得及,我们可以去风尘客栈借三匹快马,操近路,定能追上。”重生估摸着道。
“嗯,很好,事不宜迟,还烦劳重壮士与苏秦同往,务必要截住那人。”苏秦道:“如果追不上,也得上报朝廷紧急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