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低，恨不得风一吹就散了。

明明是他犯了错，为什么就好像她在欺负他一样……

艾情看着他的眼睛，心莫名就软了，也没吭声，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蛋糕被放在后座，车门关上。

狭小的空间，陷入安静。

Dt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了完整的五官。他侧身从车后座拿了笔记本电脑，打开，开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很快就调出了一整个文件夹。

名字就是appledog。

艾情一怔，似乎在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画面出现过，发生过，她见过这个文件夹。

电脑被放在他的腿上，转向她。

“这是07年在新加坡，你曾看到过的那个文件夹，”他的记性显然远胜于她，“这里边都是有关于你的比赛视频，采访，新闻……还有你的照片。”

Dt边说着，边看着她的脸，他很怕自己说得不好，就把一切搞砸了。

艾情盯着电脑屏幕，终于想起来，真的见过这个文件夹。

……

39.

她不是没在别人电脑上，见过有关于自己的文件夹。

可那意义完全不同。

他头发有些乱，眼神难得有着忐忑，不确定，盯着她。

她的记忆，一下就被拉回到那个夏天，在新加坡。

他双手撑在地板上，和瑞典人光着上半身，在酷暑天气，关掉空调的房间里，做着俯卧撑；他在最后决赛前，随手将帽子扣在她的头上，答应她一定回拿回冠军；他微低头，举着墨绿色的啤酒瓶说：“谢谢你，Frigg。”……

还有，最早最早，她独自一人赶到度假村，找到中国代表队的男生宿舍，他就裹着条浴巾，拉开房门，在走廊的黄色灯光下，伸出满是水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07年，他才十五岁。

她也才十八岁。

远比她想象的要早。

早了很多，很多。

车内的空气里，有稍许栗子蛋糕的味道。

她在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最爱吃这个口味？

“我昨天……是真的很生气，”她的声音有些低，“solo的事，我也很难过。可我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不能再有什么误会，尤其你们两个还是朋友，所以就连短信都没给他发。可你一过来就在生气，还什么都不肯说，就……那样。我们才刚开始，你不觉得太快吗？而且，我也不喜欢结婚前——”怎么说到结婚了？汗。

“我们两个在一起会很麻烦，我一开始就说了，可我不可能离开SP，那是我的战队，我答应要带他们打冠军……”她停住，也不再说了。

这些话，连早上对姐姐都没说。

但是堆积在一起，压了一日夜，她也会想要倒出来。

明明她已经很小心翼翼，顾及他的感受，有时候还要强压自己的性格，连朋友出这么大事，都不敢发短信问候一句，到头来还要被迁怒。

就连姐姐来，都一个劲替他说话。

可这件事，她又没做错。

不过……

好奇怪，怎么又是自己在说，他听着？

艾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在一起也是，道歉也是，怎么都是他该主动的时候，反倒让她一直在说……真是败给他了。

艾情突然发现，只要他稍微表露出一些忐忑不安。

她就会被触动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

就像他在她家捏碎茶杯，她立刻就不敢犹豫，就想现在，他随便给她看个文件夹，告诉她那里边是什么，多一句话不再说，就已经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白？”

他一怔，然后……很不自然地答应了声。

“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反馈的吗？”

“……对不起。”

从他回到俱乐部，看到众人对appledog和taotao对局的议论，看到直播时间，就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那个时间他已经从俱乐部折返，看到solo下楼。按照艾情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发什么后，立刻有兴致去和陌生人比赛，做出决定一个新人前途的承诺。

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道歉，如何才能让她不生气，如何才能抹去自己做得那些蠢事。

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做到，这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

她是多守信的一个人，他理应最清楚。

刚才给她看那个文件夹，也没抱着她会原谅自己的想法，而是想着，如果以后不能再见面了，起码要告诉她这件事。

……

“我要在俱乐部住一段时间。”

Dt嗯了声：“我知道。”

“是为了全国赛。”

“嗯。”

艾情看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忽然通情达理了？”

Dt被说得有些尴尬，咳嗽了声，忍不住看向车窗外，扬起嘴角。笑了。

“不许笑……”

他听话地屏住，回过头来，看她。

“你眼睛怎么红的？”艾情忍不住逗他，“哭过吗？”

“……一直没睡。”

她皱了皱鼻子：“我也没睡，早上刚睡着，就被我姐姐闹醒了。”

他听着心疼：“对不起。”

简直如同重生了一次，这一日夜。他从没有和人吵架的经验，也从来没有过面临过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经历……

现在，她原谅了自己。

再没有下一次了。他想。

他决不允许再有下一次，谁都不能再让她哭，尤其是自己。

—— 第三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