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允了!”九霄说罢又看了眼鳏鳏,瞧她的样子,似乎这一路都不知道头发里藏了只扇贝,摇了摇头,拨掉鳏鳏环在自己腰迹的手,又转身往前走。
身后,那只扇贝与鳏鳏像是故人相遇,聊得热火朝天。
岛上的雪下得较海上小,但也扬扬迷天,纷纷不绝,雪中飞来一双蝴蝶,翅翼鲜红,径直往鳏鳏衣裙上扑来,扇贝在头顶上乐呵地拍着马屁:“西海真是一宝地儿,想不到连岛上的蝴蝶都这么有眼光,径直往我国色天香的小美人身上扑来。”哪知话音一起,鳏鳏双手就扑了过去,这一扑竟吓跑了那对蝴蝶,翩翩追逐着,飞走了。
鳏鳏被那红翼的蝴蝶吸引,又见蝴蝶所去的方向与九霄一致,便欢喜地追上九霄,满心都是那双蝴蝶。终于等到一蝶栖枝,一激动,鳏鳏竟忘了九霄,直接偏离了九霄的方向,只顾着去扑蝴蝶了。
九霄便停了下来,原地等她。
“快扑快扑!”扇贝小声在鳏鳏头发里撺掇。
鳏鳏蹑手蹑脚地过去,一扑竟然没扑着,那红翼蝶又飞走了。
鳏鳏丧气地举目追逐蝴蝶飞行的轨迹,一抬目竟发现满眼的梅林,远远望去,梅雪相映,深红万点,含苞的,盛放的,尽态极妍,不觉看痴了去,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听见。
“好看么?”九霄问。
鳏鳏呆呆地点头。
“既没抓到蝴蝶,那就继续跟本座走吧,这里不是赏梅的地儿。”九霄欲抬步,却见那双红翼蝶又款款飞了回来,栖在了枝上。扇贝也看见了,忙提醒鳏鳏:“快扑!蝴蝶又回来了。”
鳏鳏欣喜地提了一步,手已经伸向蝴蝶却被九霄及时喝止:“别动!”
鳏鳏疑惑不解,现在她只要一合拳,那一双翅翼相连相栖的蝴蝶就会被收入拳中。
如今,既被惊动,可那双蝴蝶却不飞走。
九霄移开目光,解释说:“蝴蝶在交尾,你这个时候捉来干什么?”
交尾?鳏鳏疑惑不解。什么是交尾?
“你在这里等着本座,不要乱跑,本座去去就来。”不待鳏鳏说话,只听得九霄声音回荡,而人已不见。
......
“你怎么知道我来迎接你了。”那声音闻起来更加低沉厚重,透着一股子沧桑,它揭示了说话人的高龄。
九霄一转首,面向那白眉华发、须髯飘飞、仙风道骨的老者,回答:“我看见仙使养的红翼蝶了。”
那老仙使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笑说:“你终于来了。”
九霄也颔首:“仙使原来一直在等我。”
“我在这里等了你千百年了吧,我记得,上一次你来的时候,带的还是那位薄命的帝姬呢!如今,物是人非啊。”老仙使拄杖前行两步,俯视下方一望无边的梅林,视线落在某处绛红的人影,说道:“那位帝姬动不动就羞得满脸通红。那天,那位帝姬穿的也是一身绛红的衣裳,裙裾飘飘地立在这梅林里。”
九霄侧了身,随老仙使一起俯视,透过漫漫搅天的雪花,依稀看见:徜徉在雪梅香海里的鳏鳏已经完全陶醉,她手舞足蹈,穿梭在梅林的疏影里,旋转,雀跃,莞尔。绛红的鲛绡,飘逸的袖带,额心飞舞着展翅欲飞的凰。
嗅了一下那梅花的香气,鳏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体内清流窜动不息。
仙使道:“我的雪梅可不是一般的梅花,日夜汲取天地的精华,便是这一嗅,她都能聪明好多呢!”话落已听得九霄鼻中一嗤。
老仙使以眼角余光去观九霄,却发现他双目一瞬不瞬盯着梅林里那姑娘的影子。遂无声笑了。
九霄双目紧盯着梅林中那人影,似乎又不在看那人影。
梅林深处,那人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提着裙摆,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映入他的眼帘。雪花落在她鼻端,日光下静静地融化成一片晶莹,她在他跟前定住,对着他嫣然巧笑,她的笑容可以感染人。距离很近,近得可闻她的衣香,近得使得她的鬓影都映照在了自己脸上。雪梅开得很红,她的笑容比雪梅盛放得还要嫣然,她低了下颚,霞飞双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了莫大的勇气,声音比那枝头含苞待放的花儿还娇:“神君,我们双修吧!”
要怎样才能不伤害这样纯净的眼神和无邪的笑容。
阿沅是个孩子。
鳏鳏也还是个孩子。
与他比起来,甚是幼小。
老仙使清了清嗓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君,神通广大,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怎么还会有求于我呢?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我的问题,与上一次相同。”九霄从思绪中抽身,答道。
“上一次?”老仙使蹙眉,“你上一次问的是什么问题?我年纪大了,忘了。”
九霄知道他故意卖关子,便道:“既然忘了,那我便再问一次,恳请仙使如实告知。”九霄俯视了鳏鳏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老仙使:“她,是与不是?”
老仙使望着鳏鳏,和蔼笑答九霄:“她是与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我不确定,怕像误了阿沅一样,误了她。”九霄答。
老仙使的笑容一直没有收敛:“你心口不一。嘴上说不确定,心里比谁都确定,来我这儿求证,岂不是白来一遭!”
九霄道:“仙使说我心口不一,仙使又何尝不是,自我父母还在神位之时,仙使便是这西海梅林的仙使。仙使名为忘梅,却守护了这片梅林一辈子,仙使心里何曾忘梅?”
“伶牙俐齿!”老仙使道:“你今后就会懂的。说到底,你还是对那阿沅心怀愧疚。九霄啊,鳏鳏是谁,你心里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