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幻化成人形,夜来与书生幽会的故事被无数文人编了又编,从来就没有印证过真假。
正好笔墨斋这个话本子出了,又因为白亦陵相貌俊美,向来都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对象,当下也有人半开玩笑地猜测,说不定那只狐狸已经成了精,半夜能变成大美人,所以才让白大人当宝贝似的。
本来只是半开玩笑的说法,却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增添了很多细节。碍于对方的身份,说书的不敢讲,百姓们谈论起来却是绘声绘色。
听说了吗?皇上被一只狐狸精挖了墙角!
嘘,这种事不能乱说,传出去是要被杀头的。
怕什么,没准咱们皇上早就知道了呢!当初太上皇要给白大人赐婚,皇上这才跪在地上求太上皇收回旨意,说是自己喜欢白大人的,把白大人都给吓着了……
大家纷纷感叹,聚在一起说闲话好幸福啊,比看话本子还有意思呢。
皇上对白大人单相思,好不容易把人给弄到手,白大人却对自己养大的狐狸精念念不忘,时时带在身边,哎哎呀……好想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对狐狸精念念不忘的白大人无言以对,实在是服了这个想象力和观察力,这些人的技能只用来传闲话,真是屈才啊!
陆屿也觉得听别人传闲话好幸福啊,齐骥讲着,他在旁边唇角越翘越高,终于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骥停口,看向他。
他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虽然百姓们一直在说流言中的狐狸是什么“白大人亲手养大的”,但齐骥坚决不信,他认为那是不明内情的人无知。
白大人亲手养大的狐狸就是他们陛下自己,陛下怎么会跑去给人赛宠呢?听说还钻椅子叼樱桃什么的,他都不可能去那么做好不好。
——不然不是早就发财了?
所以齐骥坚持地认为,传闻中那只“第三者狐”不是陆屿,,肯定是别的狐狸挖墙脚,说不定就是此时正在草从里晒太阳的大红狐狸,无耻!
结果陆屿这么一笑,他有点不确定了。
齐骥:“陛下,传闻中说的那只狐狸,是……您吗?”
陆屿欣然颔首,颇有一种“恋人出轨了,小三还是我”的自豪感。
齐骥:“……”
尚骁:“……”
没在一起那会,变成狐狸到处跑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居然连赛宠都参加去了,跑到那里跟一帮猪狗猫比赛,他很骄傲吗?!
族长,回来看看你儿子!一只狐狸千年修成仙,他是生成了人生生要把自己给变回去啊!
白亦陵道:“你还好意思笑,很骄傲吗?”
齐骥尚骁默默点头。
陆屿笑道:“我是想起来上回桑弘谨说过的话了。怪不得他强调狐狸听你话,还能端茶倒水什么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咱俩刚在一块的时候,不少人不信,等着看笑话,可惜咱们过的太好了,后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挑事也没办法挑,所以竟然连你天天带个狐狸都能编出来这么一番故事——偏生还真让他们说中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白亦陵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事估计就是一点百姓间的传闻再加上一点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没想到他们想知道关于科举考试的相关流言,反倒牵扯出来了另外一桩。
齐骥怀疑了一会人生,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冷不丁说了一句:“对了还有,因为最近阮家大宅里面闹狐狸精,人们想必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才会这样想的。笔墨斋的话本子就是根据这一传闻而写。”
陆屿道:“不会是咱们这头的人胡闹吧?”
本来京都里的狐狸很少,自从陆屿来到这边之后,才有一些喜欢热闹的族人跟了过来,分布在各处。当时齐骥听说了这个传闻之后,还特意点数了一下人头,知道闹狐狸精的事跟他们这边没关系才算放心。
他说:“陛下放心,应该不是。狐狸精一说可能只是以讹传讹。”
齐骥说阮家大宅原本是一户经商的人家所居住,后来因为意外,全家人都过世了,从此之后那座大宅就空了几年没人住。还是在去年年尾的时候,才有一个自称远方亲戚的男子赶来,接管了这座宅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觉得忌讳,他自己没住这房子,而是打扫一番之后,将里面的房间分着租给了上京赶考的考生。
因为科考在即,京都里的房租几乎都翻了一番,阮家宅子里面虽然死过人,但是胜在价钱便宜,读书人又不太信这些,当下很快就住满了。
结果没过几天,大家就发现这宅子里面半夜三更的总是有个女人的身影到处晃悠,有的时候还能听见隐隐传来的笑声,更有甚者,一些考生还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有女人摸他们的大腿,掀他们的被子。
直到偶然又在床上发现了一些狐狸毛之后,大家终于确定了,这宅子里面,闹狐狸精!
正是紧张的复习时间,每天半夜三更的这么闹,谁受得了!逐渐就有不少人都搬了出去,还剩下一些没钱的找新房子的留在了那座宅院当中,只不过坚持到最后的人也不多。
后来考生们结束了考试,阮家的院子也就重新空了下来。虽然传说诡怪离奇,但是“狐狸精”并不伤人,大家倒是不怎么害怕。据说有考试结束之后,因为好奇,还特意重新回去住,想一睹美人芳容,有几个人也还真的见到了。
齐骥将这段故事讲了一遍,白亦陵一开始当个稀罕事笑着听他说,听着听着,发现事情又是跟这次科举考试当中的考生有关系。
嫌贵租荒废的宅子来住很正常,因为害怕学习被打搅搬出去,考试结束之后又好奇地回去看个究竟也很正常,甚至连闹个狐狸都不算什么特别让人吃惊的事了。总体上来看,好像跟白亦陵在调查的东西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他就是觉得心中莫名一动。
他问道:“考试结束之后搬回去的人都有谁,请问齐大人知道吗?”
齐骥说了两个陌生的人名,剩下的死活也想不起来了,白亦陵也知道这个问题有些为难,向他道了谢不再追问,想着一会回去得让闫洋他们去查一查。
陆屿又问道:“那么关于贺子成在科考中作弊一事,你可有听说过?”
齐骥摇头。
陆屿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那眼神痛心疾首,好像在说,你怎么就不学点好呢?你怎么就不能有点用呢?
齐骥:“……”
他费尽所有的口才讲了半天故事,又在众人的嫌弃之下离开了。
等到齐骥和尚骁都离开之后,白亦陵起身摸了摸草丛中的大狐狸,大狐狸不会说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白亦陵又喂了狐狸两根肉条,跟陆屿说:“我也出宫了。”
陆屿抱怨道:“你还没过来多久,就又要走,没见着对我多舍不得,倒是去那里摸狐狸。你很喜欢它吗?”
白亦陵道:“看着它可怜。要说喜欢,我还是喜欢小一点的东西,比如小孩子、小狗、小狐狸。”
他本来是在跟陆屿开玩笑,可是陆屿听见这番话,却想到了别的事情上面,犹豫一下,有点小心地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吗?”
白亦陵道:“对啊。”
陆屿道:“那……那咱们不会有孩子,你会不会觉得……很遗憾?”
白亦陵没想到他琢磨的倒是挺多,一下乐了,难道听陆屿这个口风,他是还有别的办法不成?比如再变一只小小狐狸出来?
他有点好奇,逗陆屿道:“那如果我说觉得遗憾,怎么办?”
陆屿很纠结很为难,他和白亦陵在一起,发誓要一直对他好,也想让他每件事情都顺心如意,可是说到子嗣这件事,想来还真是自己把他给耽误了。
白亦陵既然说了喜欢小孩子,如果没有他会不开心的吧,那怎么办?
陆屿道:“那、那你要是实在喜欢,那要不……要不……”
他咬了咬牙:“唉,要不你找人生一个吧。”
白亦陵看见陆屿如此纠结,如此难以启齿,也不知道他这是要说什么,心中想着他不会是要说“要不我给你生一个吧”,结果没想到陆屿的答案比想象中还要让他诧异。
白亦陵:“啊?”
陆屿心里面难受极了,无精打采地说:“我们族里面有些人专门喜欢生孩子的,过程中可以修炼仙元,也不大在乎孩子的爹是谁,你要是想找,我可以……我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又弱弱地问白亦陵:“你真的很想要子嗣的是吧,确定吗?”
白亦陵的玩笑之心去了,凑过去亲了陆屿一下,含笑道:“有小狐狸就够了。”
陆屿看着他。
白亦陵道:“我喜欢小孩,是不是亲生的都喜欢,就像当初我师父收留了我,也一直是视若己出,可惜他在世的时间太短了。以后你也需要继承人,等过两年,咱们收养几个孩子就是了,再说你也有其他的兄弟,英王不是就有好几个儿子吗。”
他计划了一番,又向笑道:“怎么整天瞎想,你说在我心里,谁还比得上你?”
话刚说完,唇便被覆住,刚才他那浅浅的亲吻似乎让陆屿感到不满,强势地顶开他的牙关,吸吮唇瓣与舌尖,好半天才与白亦陵分开,亲昵地用舌尖蹭了蹭他微微泛红的面颊。
“我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陆屿低声笑着说,“只要听你说话,我就很高兴。”
白亦陵的喘息还有点没平复过来:“那我要是骂你呢?”
“你可以试试。”陆屿兴致勃勃地催促他,“快骂!”
白亦陵:“……”
一位受到宣召入御书房等待议事的老臣被内侍带着经过花园,看见亭子里面白大人踹了陛下一脚,还骂了声“滚”,陛下笑的很开心,然后白大人也笑了,也很开心。
老臣子差点绊一个跟头,站稳之后摇了摇头,慢吞吞跟着内侍继续往御书房里面走。
好嫉妒哟,想老伴了,唉。
白亦陵出宫之后,立刻派人去分辨调查了当年阮家大宅里面住过的考生,以及贺子成会元成绩有假这一流言传出来的最初源头。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后者如他所料,前者却让白亦陵大为惊讶。
“六哥,你看月下坊里面小厮的供词,说是因为月下坊跟放榜的地点距离最近,当天刚刚放完了榜,就有不少考生去了坊中喝酒庆祝,紧接着就听见有人说贺子成的成绩名不副实,一定有问题。”
白亦陵看了一眼:“说这话的人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