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就这一次。”陆茉空着的手冲着白亦陵比了个“一”的手势,商量道,“娘觉得这件衣服最好看。”
白亦陵死拽着不松手,脑袋上的玉冠都有点歪了,无奈道:“娘,吃个饭而已,我又不是要嫁人,已经试了十多件衣服了!我真的不想再试了。”
一大早上的时候,盛知和盛季就亲自到了白府去敲他家的门,直接把小弟从床上挖起来,接回了家里交给娘亲打扮。白亦陵被个女人扯着换衣服,一开始本来还拘谨着不大习惯,直到一连换了五六件之后,他的情绪趋于崩溃。
陆茉怒道:“这是娘请了最好的裁缝,裁了最好的料子,专门给你做的衣裳!就换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都不行吗?!”
白亦陵:“……娘,这话您已经说了不下八遍了。”
母子两人的拔河比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门外忽然有人来报:“大姑奶奶回来了。”
陆茉一喜,立刻松开了手,白亦陵手里抓着衣服倒退两步,差点向后仰过去,连忙顺手将那件他再也不想试的“最好的衣服”团成一团,塞到椅子上的衣服堆里。
陆茉快步迎出去,又惊又喜地说道:“陵儿快来,是你大姐回来了。你姐夫前阵子在任上生了病,我还以为这丫头在还在那里照料着,这次回不来呢。”
白亦陵一边扶正了歪歪扭扭的发冠,一边跟上了陆茉的脚步,母子两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外面已是一名盛装打扮的美妇快步走了进来。
她头上插着金簪,眉心贴着花钿,眉是远山眉,眼是桃花眼,一眼望去容颜绝艳,贵气逼人,仿佛仙子下凡,提着裙角匆匆进门,看见陆茉便是满面笑容,高兴道:“娘,我回来啦!”
白亦陵:“……”
陆茉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开着门呢,也不知道装一下!”
盛杨掩住嘴“呵呵呵”笑了几声,不以为意道:“我这不是想娘嘛,还有小弟……对了娘,小弟呢?”
陆茉反手将白亦陵从自己身后捞出来,推给了盛杨。
盛杨看着他,白亦陵拱手道:“大姐……”
“我的心肝宝贝啊。”盛杨美目含泪,一把将弟弟搂进怀里,连珠炮似地说道,“姐可想死你了!我嫁人嫁的都不甘心,总算是让家里给你找了回来。看看你瘦成这样,姐在家多留几天,给你做好吃的!”
她抱过之后又捏着脸端详,感动道:“小弟,你咋长这么俊!”
白亦陵道:“大姐,你也美的不行。”
盛杨:“嘿嘿嘿……”
陆茉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这对傻儿女了,强行把两个人给撕开,冲着盛杨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彤昭的病好了吗?”
盛杨喝着茶,漫不经心道:“好了。我上个月听说了小弟的事就想回来,但那时他刚到任上水土不服,每天要死要活的,拉着我絮絮叨叨,劝我等他死了一定要改嫁,实在走不开。我俩商量到第二十八个人选的时候,这混账能吃能睡也能下得来床,把好不容易商量出来的名单偷走撕了,我揍了他一顿,便回来看小弟。”
陆茉慈爱道:“看娘给你找的女婿多好,要不是这样的大傻子,都不敢娶你。”
盛杨乐呵呵的:“是呢,好歹糊弄着嫁出去了。”
她四下看看,又招呼白亦陵到自己身边坐着,摸着他脑袋道:“小弟,跟姐说说,刚才干啥呢?你的院子还喜欢吗?不喜欢让爹拆了再给你盖!”
陆茉拍了下腿,尖叫道:“哎呀,你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给你弟试衣服呢,试完了还要出去见人——躲开躲开,那件衣服哪去了?”
盛杨兴致勃勃地道:“小弟现在身上这件就很好看啊?还要换吗?”
陆茉指挥着丫头们到处翻找:“还有件更不错的,我一眼就相中了,小崽子死活不给老娘穿!”
盛杨:“找找找,我要看!小弟,你试一次,就一次,给姐看的!”
白亦陵:“……”
他被两个女人嚷嚷的昏头涨脑,简直没有插嘴了余地,糊里糊涂地妥协了。
不得不说,陆茉从小见惯了富贵,眼光独到,她所相中的衣服确实比前几件都好看。饶是旁边一屋子的人都已经对他那张脸有了一定的免疫,看见白亦陵这样装扮起来之后,还是不由都惊艳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良久,盛杨轻轻地吁了口气,给白亦陵整了整领子,拧了把他的脸蛋,感叹道:“这位小郎君啊,简直是人间绝色,不知道日后可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小弟,快出去吧。”
白亦陵是宴会的主角,他出去之后,立刻吸引了无数目光,这次的宾客中还包含了一部分没有官职的家中族亲,盛冕领着他一一见过。
众人只见盛家的这位小公子身上穿着一身上好雪缎裁成的长衫,银白色的底子上面绣着松竹的浅绿色花纹,两侧长袖上面则以金线流云为饰。整件衣服极为合体,巴掌宽的玉带在腰部收拢,显得体态修长,身姿挺拔,袖子和下摆则极为宽大,衣袂翻飞之中,简直仙气飘飘,风流飒沓。
这样一身过于出彩的衣服,普通人是穿不了的,否则人只会反过来被衣服压住了光彩,但搭配上白亦陵的气质容貌,就显得两相夺目,容色照人。
不多时,陆茉和盛杨母女两人也相携而来,陆茉容光焕发,满脸都是笑意,盈盈站到了小儿子和丈夫旁边,一起同宾客叙话,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和盛冕发自内心的喜悦,再想想前几年这对夫妻的模样,不由唏嘘。
好歹白亦陵的遭遇虽然不幸,但也终于找回来了,尤其是这孩子的人品出众也是有目共睹,只能说盛家平时没少做善事,还是值得的。
盛杨不愿意抢了小弟的风头,悄悄到了女宾席那边,招手把另一头接待宾客的二弟叫过来,说道:“二郎,你这个小兔崽子,大姐回来了没看见吗?”
盛知本来正笑吟吟朝着盛杨的方向走,闻言脸色顿变,忽地喊了一声:“哎呀!”
盛杨被他吓了一跳。
盛知夸张地道:“大姐,你回来了!我真是该死,刚才竟然没有看见!大姐啊,你可想死弟弟了……哎哎哎!”
盛杨掐住他的耳朵,皮笑肉不笑道:“消遣你姐是不是?”
盛知差点被她揪出眼泪来,苦笑道:“哪能呢?”
盛杨放开他,拍拍他的脸蛋,低声道:“你们送的信里面写的不真切。小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跑到永定侯府去了?听说身体也不好。我怕说错了话他和娘心里不好受,也没敢问。”
盛知脸上的笑容一凝,回头张望了一眼,见陆茉正拉着白亦陵的手在跟她原来娘家那边的几个嫂子说话,那模样眉飞色舞的。他叹了口气,沉着脸说道:“我怕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你能被活活气吐血了。”
盛杨眉峰一敛,正色说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盛知看客人也差不多了,盛季盛栎都在那边,暂时也用不上自己,便低声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总之,永定侯府那个女的简直就不是个人。小弟还那么小,亏得她下得去手……”
他说到这里,嗓子噎住,话讲不下去了。
盛杨气的发抖,手按在桌子上,压得关节发白,强忍着怒气道:“这个脏心烂肺的贱人,她死了没?”
她这话一出口,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刚才盛知说傅敏被关在牢里,本来就吊着一口气,又亲眼看见了小儿子之死,虚弱成那样,能活才是怪了。
没想到盛知却摇了摇头。
盛杨一怔,柳眉倒竖:“她那样的人还能活下来,老天爷长不长眼了?”
盛知古怪地笑了笑,说道:“老天爷当然长眼了。傅敏是大哥和我一起找了个大夫送去牢里,活活用了一个月的功夫,才把她那条命保下来。”
盛杨狐疑道:“这么厚道,你们两个想干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