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路上小心,晚安。”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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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了,街道路人很少,驶过的车辆在寂静夜里更加呼啸。幌伞枫的枝上挂了路灯,亮起光,叶子绿得像幽灵。树下人的脸模糊不清,但陈乌夏知道,他是李深。
今晚被他逮到她在发呆,她心知犯了错,想去道个歉。
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喂,大伯。”
“乌夏?怎么还没回来?”陈常平看着时钟。
“今天下课晚,我正在路上。”
“要不要大伯出来接你?”
“不用了,我到七仔这边了。”陈乌夏说,“我和同学一起回去,大伯放心吧。”
陈常平:“同学?哦,李深啊。”
听到这个名字,马琳看过来一眼。
陈乌夏:“是的。”
陈常平:“好,早点回来吧。”
他刚挂上电话,马琳说:“两孩子回家越来越晚了。”
“学习氛围当然在学校更好。”陈常平安抚妻子说,“快考试了,乌夏在学校是补课还是贪玩,出了成绩不就清楚了。”
这边,陈乌夏看着李深去了便利店,她小跑跟过去,装作是偶遇的样子:“呀,李深?”
李深一手插兜,书包单边背在肩上。
她没看清他的眼色是冷还是淡,径自说:“这么巧?你先走了,我以为你早到家了。过来买东西啊?”她说了一连串废话。
“嗯,买东西。”巧得很,李深的回答也是废话。
有对话就是有转机。“我也是。”陈乌夏假装在货架上挑选,正想要如何和他展开话题。
李深主动开口问:“有没有想吃的?”
“嗯?”
“我饿了。”
“关东煮吧。”她走向收银台。
“你自己选。”他去了饮料区。
柜台贴了一张优惠单,关东煮特价,任5串8.8。
她问:“李深,你喜欢吃什么?”
“你选就行了。”他拿了两盒卡士奶。
陈乌夏:“北极翅、龙虾球、牛肉丸、萝卜、昆布。两碗。”
店员问:“两碗一样?”
“一样。”李深就要刷付款码。
陈乌夏拦住了他:“还是我来吧,今天拖到这么晚,完全是我的原因。”当着店员的面,她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了回去。
看她一脸心虚,李深明白了什么,他收起了手机。
然而,她翻遍了狮子钱包以后就尴尬了。今天中午充值了饭卡,她现在只剩十二块。
店员等着她埋单。
李深也是。
“那个……”陈乌夏吞吞吐吐地说:“能先借点钱给我吗?”
“可以。”李深说,“我借你100元,分12期,根据年利率25%,每月需还多少钱?三秒答题时间。”
100,12,25%,几个数字把她绕糊涂了。
“三、二、一。”他说,“答题时间到。”
店员看着这对少年少女,忽然笑了。
陈乌夏嘀咕着:“你给我三百秒还差不多……”
李深低头,凑到她耳边:“这题不是考你的数学。而是告诉你,年利率超过24%的民间借贷就是法律红线了。”
他过了变声期,声音比月夜那晚的清醇,又比堂哥的中音略沉。就像她喜欢的蛋糕,微微烤焦带点儿酥皮的更好吃。
李深付了钱,陈乌夏端起两个碗走到就餐区。
椅子间隔很近。暴雨那晚,挤在相邻陌生人中间,她不觉得不妥。现在和李深挨在一起,她却局促起来,稍稍向另一边挪。
李深递过来一盒酸奶。
陈乌夏:“谢谢。”
“你请的。”他提醒说,“记得还钱。”
“知道了。你给我补课,我请你是应该的。”陈乌夏正色道,“今天晚上我走神了,对不起。我郑重向你道歉。”
“我答应补课,不是为了听道歉。”李深打开酸奶的盒口,“要我给你开吗?”
“谢谢,我自己来。”
他给两盒酸奶插上吸管:“你下次考试如果没有进步,我就退组。”
陈乌夏:“……”才没几天,他就用下次考试当威胁了。
“你害怕?”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地在四十几徘徊。
“总结过原因吗?”
陈乌夏用竹签叉起一粒牛肉丸,沾上番茄酱,嚼一口才说:“我哥说我做题太慢太慢了……我……脑子比较迟钝。”高中的题目比初中更难。她觉得自己是沙丘里的鸵鸟,明知努力不会有多大的进步,还是固执地在原地踢着沙子。陈立洲闲时给她补课,她不是听不懂,不过思考的时间太长太久,上了考场仍然不得其法。
“不是。”
牛肉丸停在半空。她又说:“我哥说我没有天赋,勤能补拙行不通的。”
“做题是有技巧的,你哥没教你?”
“我哥性子急。”
“他不是很疼你吗?”和变态妹控似的。
“我冥思苦想的时候,我哥就说算了算了,他说我会找到自己合适的路。这条路大概率不会是高考。”陈乌夏很不是滋味,自己在李深眼里已经一无是处了吧。
“陈乌夏。”李深看着窗外,“在我面前别找借口,我不会听。”
“……”
“下次月考,进步五名以上的话你继续请客。”
是不是听错了?她伸出五指:“五……五名?”这太强人所难了。
“做不到你就自动申请退出。”李深无情地说。
她低头吃丸子,假装没听见。
他用牛肉丸送酸奶:“我做事只为结果,浪费时间的免谈。”
陈乌夏转念一想。其实她有什么损失呢?不答应,恐怕李深明天就退组了。要是答应了,他还能给她辅导到月考前。“好,五名就五名。”
李深点头,说:“下次请奶茶了。”
“嗯……”想不到那么远,还是先掰着手指算名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