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洲随口问:“男的女的?”
“女的。”
“我妹妹这么漂亮,你班上的男同学没表示一下?”
陈乌夏不回答。要是她接他的话,他也许会扬言和她的男同学对战。“哥,我走了。”
陈立洲看了她一眼:“我打完这局也出去。”
“我不等你了。”她关了门。
经过李家大门,陈乌夏踩着梯级,两步一回望。难得可以和李深道歉,他脸上却写满了“拒绝”二字。高中时,每每经过这扇门,她心底满是暖意。如今剩下沮丧了。
夏日炎炎。想起酱油色,陈乌夏打开了阳伞。
杂货店主见到了,笑着说:“乌夏,出去啊。”
“哎。”她应了声,往公车站的方向走。
不一会儿,“吱呀”大门打开,李深出来了。
杂货店主又笑:“深仔,出去啊。”
“嗯。”李深的方向,也是往公车站的那条路。
前方的女孩走得慢。后面的男孩也不快。
杂货店主抹了抹汗:“这个夏天,真是令人费解啊。”
----
陈乌夏坐在休息凳,刚回复了微信,转头就见到了缓缓而来的李深。
两两相欠,她和他注定成陌路了。但这时见到他,她的某些念头又浮动起来。
李深一手插兜,一手打字。
或许他根本没有看到她,所以才会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她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的背影。他高且瘦,双腿又长又直,肩膀比三年前宽,腰线还是窄,魄力和美感相互较劲。
李深收起手机,侧过了脸。
陈乌夏几乎以为他要见到她了,立即低下头。她拼命鼓励自己再去道个歉。
在犹豫间,公车到站了。
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过去。
李深也要走。
陈乌夏来不及细想,就追了上去。
他头也不回,上了车。
她跟着上去了。
车厢拥挤,李深在中间。陈乌夏往里走,引起了其它乘客的不满:“靓女,这儿没位了啊。”
她见到他又在低头玩手机,前进的动力忽然就没了。她一个愚钝的凡夫俗子当然不敢高攀他。她只是想,就算两人当不成朋友,也别和仇家一样。
这其实也是妄想。她和李深回不到从前了。
陈乌夏告诉吴婷贝,自己搭错了车。
吴婷贝回复:「不如改去商场吧,我正在地铁上,再过两个站就可以跟你碰面了。」
这下正好,陈乌夏也不用换乘了。
过了一个站,有一只大掌擦过了她的腰。
陈乌夏避了避。
那只手追了过来。
她在大学练过防身术,于是转了转腰,再狠狠拍过去。
那只手立即缩走了。
陈乌夏回头去看。有两个男人离她很近。一个是半百头发的中年男子,脸胖得和梯形一样,嘴角抿得紧紧的,看着非常严肃。站他旁边的是一个黄毛小子,满脸凶相。
为了避开这两人,陈乌夏向右走了一步。
然而,没一会儿,那人又不安分了。
她恼怒至极,正要去抓,有人比她更快。
紧接着,车厢里响起了男人的惨叫。
只见李深用力地扣着中年男子的小臂,力气大,手背青筋浮现。
中年男子抖着腮上的肥肉叫着:“啊啊啊!”
周围的乘客不明所以,纷纷让道。
司机在红灯前停了车,回头大喊:“乜事啊?”
中年男子疼得五官扭曲,却抽不出手,他大喊大叫:“打人啊!”
空调镇不住乘客们的火气,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李深身上。
李深放开了中年男子,冷冷盯着。
中年男子揉了揉手臂,瞪了陈乌夏一眼。
陈乌夏半个身子藏在李深背后,有他在,她说话底气十足,质问中年男子:“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一句话就挑明了来龙去脉。
旁边一个女乘客跳了出来,指着中年男子的鼻子骂:“刚才你的手是不是不干净?”说完,她扶了下腰。
中年男子推推眼镜,狡辩说:“车上这么挤,撞到了很正常。”
“咸湿佬!”女乘客不听他的解释,上前扇他一巴掌,再踹一脚,动作干净利落。
中年男子挥起拳头。见到乘客们了然的神色,他举起了公文包,半遮着脸躲到后车门。
乘客间有嘘声响起:“灶头抹布,咸湿。”
喧闹过后,陈乌夏看向李深:“李深,谢谢你。”
他不看她,不理她,眼睛向着窗外。
她来不及给他笑脸,勇气就泄了。
绿灯亮起了,司机启动车子,问:“要不要报警啊?”
“当然。”女乘客叉腰回答。
几个乘客鼓起了掌。
司机喊:“各位乘客,本车途径派出所。耽误片刻,稍安勿躁。”
听到要报警,中年男子急了,骂骂咧咧地要殴打女乘客。一个男乘客上前拦了一脚。
混乱中,陈乌夏失去了扶杆,不得不扯住旁边乘客的衣袖。
衣袖是黑的。
她抬头看李深。
他沉默地把衣袖从她手里拽出来。难得的是,他终于看了她一眼。没有起伏,平平静静。
她记忆里那个充满恨意的少年变得遥远了。恨也是浓烈情感的一种表达。连恨都没有,就是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