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原中也说,我可以。
即便过了好久,我依旧记得当时的他。
他朝我眨眨眼睛,钻蓝色的眼睛闪着星星。
“羊之骑士,白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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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成了羊之骑士,那只三花成了我们的吉祥物。
而现在正是我在羊的基地的第四天。我已经改掉叠纸飞机的毛病,对将文稿展现于熟识之人面前还是颇为忐忑。
但可以确定,对于写作这件事,我始终抱着无法言喻的热情,仿佛这是上天赐予我的使命,每次在写我都觉得自己恍若在与一个荒谬可笑的世界对抗。
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今天要写的便是其中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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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开头本应是一以贯之的自报家门,但一来不愿俗事多扰,二来,如我这般经历之人想必也不少。便不以具体名字告之。
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八田一个耻辱的姓。这不是因为这个姓多么耻辱,也不是这家人的血液多么下流,只是单纯配到我身上就十分不恰当了。
从血缘的角度来讲,我应该姓新原。然而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使女们用他们那不可抗拒的怀抱将我抱到了八田家。这家跟我沾亲带故——我那死了的母亲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也就是说,我到了母亲的家。本该是件不错的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仆佣们之间传起了流言——我的养父和母亲有一些不光彩的过去。
流言像疯长的藤蔓,很快就将这不大的宅院缠绕得严严实实,又向外探出枝桠,城镇里也有些风言风语了。
我对这些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候有些难过,有时候就觉得没什么。我始终认为自己是养在八田家的新原子。
上了学后,我聪敏好学,在文采上先走了几步,我也因此得了几分盛誉。同窗们虽然年纪颇小,也个个露出成熟的大人样,对我颇有尊重。
只唯独一点——说起我的姓氏他们都十分同情。
女同学小心翼翼地安慰我说,“别要紧,我们都知道不是那样的。”
和我一起玩的男同学们撺掇我,“把他们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好了。”
这些同学们虽然也听了几分风言风语,但所幸他们还是极愿相信我,我越发不把姓氏当回事儿。
二、
本来就是这样。可是,人是极贪心的动物,得了文采上的称誉,便想要更加珍惜羽毛。有了同窗们的宽慰,便想要陌生人的宽慰……甚至更多。
这样想呀想,八田的姓氏成了我一块心病。
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怎么姓回新原,还我清清白白的名声,改变我人生里的唯一不幸。
有一天我的同学拿着一本书,神秘兮兮地找我给我指了指书中所说的妙计锦囊——诚和孝。
我寻了古代的典籍,找尽孝子贤孙之事,再三琢磨,反复实验。其中“艰辛屈辱”自不必提,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有一天,国文老师站在讲台上,隆重又喜悦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叫八田同学新原君了喔,大家可要牢牢记住。”
改回原姓的那几天,同窗们都是发自内心得开心。然而,不知道从何时起,喜悦变了质。
从城西特意转电车过来的乡邻先是恭喜道,“不错嘛,得偿所愿的新原君——话说回来,当初那事不是真的吧?”
语调是种奇妙的存在。同一句话话换个语调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口中的恶意明明白白裹藏在其中。
一个还好、两个也勉强、三个也不是不能坚持……可成百上千呢?
三、
即使这样,我还是有一个知心朋友,我们立志要创办《新文艺》。然而这个梦在一次杂志选刊结束后破灭了。
我那宽厚大度的朋友脸色发青,鼻头发红,满是憎恨地说,“为什么是你获选,为什么不是我?”
四、
从那开始,连我这样的愚人也忍不住对世界的本质、对人这种生物的本性产生好奇。
我受难的时候他们对我百般呵护,然而待我如他们所祝愿的早日脱离苦海,却只落了个讥讽。
恰好碰上国文老师的自白课(我的老师是个真真正正的圣人,倒不是他悲悯宽宏,而是他一天三次地对自己施以严厉的苛责),顺带一提,他的记性真好,连几十年前的话也仍旧记得。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好,然而正是作为朋友,我又极不希望你好——至少不能比我好。”
这还是朋友呢,要不是朋友呢?
人啊,这种生物,总是对他人有种不涉及己身利益的同情与怜爱。也大多只会这样有着这样斤斤计较的怜悯。
我得出这样的结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