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若非摁住了郁棠两只碍事的手,他恐怕又要挨一巴掌。
赵澈从小无人敢打他,即便是先帝和皇太后也不曾对他动过手,眼前这女子却是在几日之内,对他屡次动手。
赵澈抬起头,神色邪魅的舔了舔唇。
郁棠感受着脖颈处的痛感,她刚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
赵澈却笑,“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不过……朕倒是极喜欢。”
郁棠,“……”
皇太后派来的宫人已经在殿外等候已久,听到殿内的尖叫声,宫人神色诡异的笑了笑。
赵澈兀自洗漱更衣,见郁棠还在龙榻上发呆,低喝,“还愣着做什么?
就那么喜欢躺在朕的榻上?
你若喜欢,以后每天任你躺。”
郁棠,“……”
她吓的一骨碌爬了下来,赵澈的目光扫过她雪腻脖颈上的红梅,是他方才留下的痕迹,帝王甚是满意。
郁棠生的极白,这一块红梅倒是衬的人更娇媚了。
殿牖打开,宫人鱼贯而入。
皇太后身边的人又送来了汤药,“皇上,皇后娘娘嘱咐过,一定要让郁司寝服下这药。”
说着,宫人打量了郁棠几眼,见郁棠衣裙上布满褶皱,发髻凌乱,唇瓣嫣红,尤其是她脖颈上的艳红印痕,这宫人满意一笑。
郁棠对皇太后所赐的汤药,已经杯弓蛇影,她万般不敢喝的。
郁棠迟疑,但她无力与皇太后抗衡,只好看向了赵澈。
美人刚醒,美眸水润。
旁人一觉醒来,只会邋遢颓败,可是她却是恰恰相反,不亚于是刚被狠狠滋润过一番,端的娇俏妩媚。
她也有求助他的时候!
赵澈心头一荡,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对宫人道:“退下,无朕吩咐,不得再送药过来!”
那宫人一凛,听得出来皇上似乎并不想让皇太后插手,宫人不敢置喙。
虽说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但这天下、皇宫之内,唯有皇上才是说了算的。
“奴才领旨。”
宫人带着汤药退下了下去。
郁棠知道是赵澈给她解了围,她不是那种没有良心、不分是非的人,此刻再看穿着一身帝王冠冕服的赵澈,不知为何,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他了。
“多谢皇上。”
赵澈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即便是她发髻微乱的样子,他也觉得甚是可人,真想摁入怀里,狠狠揉揉。
赵澈微低头,嗅了一口淡淡的发香,内心荡起一丝愉悦,语气却是极冷,“在你心里,朕就是暴君,你若非真心,何故谢朕?”
郁棠,“……”—_—
他可真记仇。
……
赵澈上朝后,郁棠便得了自由。
她眼下还顶着司寝的官衔,虽然已经知道了赵澈的心思,可还是想给赵澈去后宫物色美人,不然……她晚上一个人当真不知如何应对。
郁棠刚回偏殿洗漱好,皇太后的人又送了糕点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几套簇新的衣裙,皆是时下风靡的低领裙装,颜色一套比一套明艳。
“郁司寝,这些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司寝如今是皇上的枕边人,虽是尚未册封,可这该有的规制,半点少不得。”
宫人道。
郁棠,“……”
枕边人?
她跟着赵澈入宫那一日起,或许在别人看来,她便已是赵澈的枕边人,所有人皆知晓,估计爹爹也心知肚明,却唯有她还傻傻的以为,赵澈只是看中了她的才华……
“郁司寝?”
宫人又唤了一声,“太后还交代过,司寝伺候皇上甚是操劳,后宫那边你就无需操心了。”
郁棠,“……”她不能去后宫挑美人了么?
那赵澈晚上要召宠谁?
郁棠感觉非常不妙。
……
赵澈过来时,郁棠身上还是穿着宫装,皇太后命人送来衣裙的事,赵澈当然也知晓。
男人款步走来,头上冠冕琉珠晃动,一身玄色帝王龙袍,显得一派肃重威严。
和昨夜墨发及腰、胸膛赤裸的样子截然不同。
郁棠的母亲过世之后,定南侯忙于公务,便将她送去了南山,她自幼见到的男子皆是闲散的儒家学子。
她虽没有深居闺院,但其实见过的男子也仅仅是师父和师兄们。
郁棠本能的垂下脑袋,赵澈从一开始就发现她目光躲闪。
他是何许人也?
一眼便能猜中人的心思。
她是在害羞?
男人默默的想着,唇角微微扬了扬,“过来,给朕更衣,今日跟朕出宫,朕领你去一个地方。”
郁棠没有拒绝,她深知自己没有矫情的资格,帝王需要她一日,便是她活着的一日。
郁棠上前,赵澈展开了双臂,他垂眸看着站在他胸前,模样认真的少女,嗓音无温,“南山的反贼又开始动作了,今日朝中官员都在劝朕派兵镇压,郁棠……你说呢?”
南山!
郁棠抬头看着他,“师父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反朝廷的!”
南山势力波及很广,尤其是天下的儒家之士,郁棠最担心的人是大师兄。
司马家族皆是被赵澈所杀,数百条人命,只剩下了大师兄一人,对大师兄而言,这等血海深仇,他定然是要报的。
赵澈见她神情紧张,就知道郁棠真正挂心的人是谁。
男人眸色闪过一丝危险,但一闪而逝,被他遮掩住了,“朕自会查明,既是答应过你放了他们,朕会说到做到,不过……还需得看你怎么做。”
两人对视,郁棠明白男人的意思,事到如今,她还矫情给谁看呢。
“嗯。”
她轻应了一声,极淡。
可男人眼中忽然亮了,他没有表露出来,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天下霸主的冷硬模样,“郁棠,在其位谋其政,你们只知朕暴戾,却从不知足朕的难处,治理天下,绝非靠着仁义。”
郁棠不懂这些,但她却是清楚的记得她见过的一切。
那些饿殍遍野、贪官污吏又作何解释?
她没说出口,人站在不同的立场,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
赵澈换了一身便装,郁棠也改成了时下寻常女子所穿的衣裳。
郁棠发现,随行的帝王护卫军也都是穿的常服,但人人皆配有宝剑,一看就是身手不凡。
郁棠还没从赵澈那里拿到爹爹的书信,眼下师父和大师兄他们也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形势对她来说,当真不太妙。
“皇上,今日是要去哪里?”
郁棠问道。
赵澈一直在假寐,闻言,他睁开眼来,“一会你就知道了。”
郁棠抿了抿唇。
不久之前,她还和赵澈站在对立面,如今被困在他身边,她自是要顺从。
小半天之后,马车停在了城郊的一处村落。
眼下已经到了秋收的时候,城郊稻田里,放眼望去是金灿灿的一大片金黄。
下了马车,赵澈掳了衣袖,他身边的人也跟着照做。
这些人带着镰刀,似乎对赵澈的行径很是熟悉。
郁棠就这样看着赵澈下地割稻去了……
他将衣摆随意拴在了腰上,下面是修长笔直的双腿,腰身精瘦细窄,弯下腰身之后,割稻的动作甚是迅速有力,不消片刻,一笼地就被他割光了,那些禁军高手皆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看着赵澈的动作和速度,根本就不像是生手,他似乎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经验。
赵澈的臂膀露在外面,俊颜无俦,身段更是毫无瑕疵,引得不少做农活的妇人们频频张望,还有些小妇人,每偷看一眼赵澈就会脸红一阵子。
郁棠站在田埂上,午后的秋风温和,吹在人身上,倒是温和极了。
一老妇路经郁棠身侧,艳羡的笑道;“这位小夫人真是好福气,你那夫君真真俊俏能干啊。”
郁棠臊死了,忙摆手,“不是,阿婆,您误会了!”
老妇边走边笑,“哎呦~误会什么呀,方才你一直在盯着你夫君看,而你那夫君也总会转身看你,一定是刚成婚不久吧,还害羞着呢。”
郁棠,“……”
赵澈站起身,秋日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淡化了他身上的戾气,这样的赵澈,倒是郁棠不曾见过的。
“过来。”
男人朝着她唤了一声。
郁棠提着水壶,想了想又取出一方锦帕,行至赵澈跟前时,很自觉的给他擦汗。
二人的身高悬殊颇大,赵澈为了配合郁棠,他弯下了身段。
“棠儿……”
男人又莫名其妙唤了一声。
郁棠被他叫的头皮发麻。
她不答,赵澈也不逼。
接过水壶仰面灌了几口,这时他突然问,“棠儿,你说,为什么那些人要反朕?”
他是一个帝王,自幼开始就被先帝教导该如何当好一个帝王,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做的决定。
郁棠今日看见丰收场景,难免有些触动,赵澈也格外的温柔,她便说,“皇上,之所以有人反你,并非是野心使然,绝大多数人只想过安稳日子,可这日子一旦无法安稳了,遂只能反抗。
天下太不太平,百姓是否顺从,臣子是否忠诚,说到底还是要皇上你怎么做。”
“棠儿……”
赵澈喉结滚动,他惊艳了。
不仅仅是因为面前女子风华绝代的容貌,更是因为她独到的见解和超乎一般人的智慧。
对,她说的没错。
这天下是否太平,要看上位者如何去做。
“留在朕身边,好么?”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低低的,带着温热,故意低头凑到郁棠耳边,他哈着气,“朕心悦你已久,惦记你已久,亦垂涎你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