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青帷马车一路疾驰到了郁大将军府。
马车刚停放在胡同口,一清瘦颀长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他大步迈入石阶,递了名帖之后很快就进了府门。
陆一鸣握着拳,直接去书房见了郁长东。
门扇是合上的,他开口即道:“外面所传的都是真的吧?您是不是早就知晓?!”
陆一鸣突然觉得自己太蠢了。
蠢到了弄丢了自己妻,更是蠢到了连自己的妻究竟是谁都不清楚。
和离之后,他从那个漫长真实的梦境醒来,很多谜团仿佛被串联在了一起,一点点的展露出答案。
郁长东的脸色比起陆一鸣好不到哪里去。
郁棠何止极有可能是那四个人的女儿?!她也有可能是他的骨肉。
郁长东似乎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双手朝后,在书房内踱步,叹气道:“一鸣啊,你现在问什么已经没甚意义,棠儿她……她只怕是有危机了!”
那个秘密一经泄露,被牵扯到的人太多。
天齐圣手、当朝首辅、麒麟卫指挥使、北燕皇帝、归德侯府……还有那个人。
皇上即便不会一次性除掉他们,但处在风头浪尖的母女两人只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是郁棠!
要知道,她非但可能是这几人的女儿,她还是赵澈的未婚妻,不久之后的晋王妃。身份太过特殊复杂。
陆一鸣眯了眯眼:“姑父,我今日来只为一件事。”
他看着郁长东,眼神冷硬,又道:“看紧了郁卿兰,否则日后将军府惹上大祸,别怪我没有提醒。”
丢下一句,他转身离开,方才郁长东的态度,已经给了他答案---外面的传言是真的,郁棠的身世大白了。
而在他的梦境中,知道此事的人便是郁卿兰。
郁长东拧着眉,眼睁睁的看着陆一鸣又匆匆离开。
这个陆一鸣,他真是看不懂了。
陆一鸣以往是那样在意郁卿兰,现在就连“表妹”都不称呼,而是直接唤名字,冷漠又生硬。
郁长东又是一声长叹。
看来发现郁卿兰有问题的人,不仅仅是他啊!
……
“表哥!”
陆一鸣正要离开将军府,回廊上有人叫住了他。
他侧过身子,就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朝着他迈着莲步走来。
少女双眼莹润,大眼乌溜溜的,看人的时候仿佛是受到了惊讶一样,她身段矮小,似乎天生需要人好生呵护。
就连说话也是怯生生的,没有得到陆一鸣的回应,走到陆一鸣跟前时,她又唤了一声:“表哥,你怎的刚来又走,卿兰都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你了,你是为了外面那些传闻而来?我真真是没有想到,原来郁棠姐姐是那样的出生。”
“那样的出生怎么了?她碍着谁的事了?你可忘了,她也有可能是北燕公主!”陆一鸣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女是那样的陌生,“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郁卿兰简直无法置信。
她是白月光体质,更是陆一鸣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然而,事实上,她发现陆一鸣如今对她却是爱理不理。
“表哥,卿兰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我……我无非是想与你说说话。”少女仰面望着男人,小模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可怜极了。
陆一鸣一想到自己的妻是如何一步步被他逼走,他瞬间就没了耐心,曾经亏欠了郁卿兰的也好,欠了将军府的也罢,都已经成了过去了。
“够了!郁卿兰你又想做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也别说你心悦我!”陆一鸣拂袖。
这是他第一次对郁卿兰怒吼。
郁卿兰当场就落了泪:“表哥,你我本应该是未婚夫妻,若非是因为郁棠……”
“你闭嘴!不要把郁棠也扯进来,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那好,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你舍得弃了东宫荣华,嫁给我么?”陆一鸣像是失了智。
他一直以来小心呵护的表妹,如何会是这样一个人?!
眼前的少女当真是曾经处处替他着想的表妹?
有时候,陆一鸣甚至怀疑,表妹的身子被人/侵/占/了,他那个可人心善的表妹怎会做出那些事!
郁卿兰突然面色煞白。
因为陆一鸣提及了东宫。
难道她和太子的事已经被陆一鸣知道了?
陆一鸣又说:“郁卿兰,你好自为之吧。”
他梦见过郁卿兰对郁棠/下/毒/,那次郁棠怀上了赵澈的孩子,在梦里得知真相后,陆一鸣紧绷的神经近乎奔溃。
郁棠自尽后,他的一切坚持就彻底瓦解了。
那个梦太过真实,陆一鸣生怕哪天早晨醒来,梦境都会变成真实。
而他如今才知,郁卿兰的一切处心积虑,只是为了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谁挡她的路,她就除去谁。谁可以利用,她就骗谁。
他陆一鸣,便仅仅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
可笑……
真真是可笑极了!
他竟为了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的心爱之人弄丢了!
……
春末的广寒宫,百花已经开到靡荼,恰若人间仙境。
明远博被宫人领着,大步迈入殿内,因着步子过快,他的衣摆在身后高高拂起。
见到淑妃时,明远博稍稍怔住。
与他的焦虑不堪相比,淑妃却是一派气定神闲。
她倚在贵妃椅上,由宫人伺候着重新涂抹指尖。
姑母耳目四通八达,明远博猜测,她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传闻。
明远博躬身行礼,喘着气道:“侄儿给姑母请安!”
淑妃微抬眸,眼眸妩媚勾人,但也透着一丝丝的冷意,她一挥手,让宫人退下。
红艳的唇吹了吹她的指甲,美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一派泰然娴静,她悠悠抬眼,看向明远博,道:“远博,你父亲当初离家出走,逃离了本属于他的责任,他虽是本宫兄长,但依旧令本宫所不齿。你要知道,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镇定处之,只好你够冷静,用够了脑子,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反之,则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远博吞咽了几下,他是知道淑妃的手段的,闻淑妃此言,他感觉淑妃心中有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姑母,现在京都城流言肆起,那件事想必您已经知晓了,不知这次的事可会连累到您?祖父也是忧心您的处境,这才让我入宫,想听听给您的想法。”
淑妃笑了,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艳红无比,衬的她的玉指纤细雪腻,宛若玉葱,淑妃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想搬倒本宫?他们还差了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