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闸北还有5公里,李惠拦了辆马车,两人上车向北缓缓驶去。
车子行驶在潮湿的马路上,外面不是飘来小贩们嘈杂的吆喝声,和下水道的恶臭。
高七三在座位上假寐。
车伕忽然在前面打个哈哈,“先生,听口音是江省人?唉,咱们外地人来十里洋场讨生活,当真不易。”
“是呀,如今这世道,能混饱肚子就知足吧。”高七三睁开眼,笑问:“老哥,听口音你是北地人,哪个地方?”
“北平。”
“噢?好地方,听说北平的周老板即将来沪,演出他最拿手的《徐策跑城》?”
“是呀,就是今儿,在上海大剧院,唉,要说周老板的做派、唱腔真是没得挑,可惜,票价忒高,咱爷们看不起。”
“呵呵,票价多少?”
“两块大洋!”
“嘿,是贵了点,不过物有所值,我今儿说什么也得去瞧瞧。”…………
都火烧眉毛了,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份闲心?
李惠越听越觉得离谱,越觉得心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断二人,问:“喂,墙上的倒五芒星涉及神秘教派,事关你弟弟的死因,你居然一点也不着急吗?”
“呵呵,那有啥关系?”高七三耸肩摊手,神情很无奈,“我仔细观察过,五芒星的旋转方向、缺口都和以往的不同,是有人特意加上,想误导我的侦破方向。”
“噢?”李惠的右手捏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的行人,眼神更加迷惑,“老刀牌香烟又是怎么回事?”
他从上衣兜掏一个信封,递给她,“这里面的烟灰呈灰色,而且颗粒更细;而哈德门香烟的烟灰呈黑色、颗粒也粗一些。”顿了顿,又说:“我曾研究过几十种不同牌子雪茄和香烟的烟灰,现在通过它们,我一眼便能认出香烟的牌子。”
几十种?!
她不禁暗暗咋舌,同时暗暗钦佩他的韧劲,“你怎么断定凶手身高在1。65左右,而且年龄还在50岁左右?”
“哈,这个反而是最容易推理的一环。”高七三眼中露出热切的目光,像个炫耀珍宝的孩子,“一个人的身高,可以通过步幅长短或脚大小计算出来,哦,这个公式以后再告诉你;至于凶手的年龄嘛,你还记得院里石径上有个一米左右的阴沟?而凶手穿着平方皮鞋,一步跨了过去,说明他的年龄不会超过50岁。”
看似高深莫测的推理,在他手里竟如此简单?
她不由点点头,神情很信服,“我觉得脑子真有点乱了,关于这个案子,疑点太多。比方,假设真是三个人,那么凶手怎么逼着两位死者服下毒药?”
“是谁开车送他们去现场?墙上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案子明显不是图财害命,凶手的目的又是什么?
“另外,女式胸针从哪儿来?老实说,我怎么也不能把这些问题一一地联系起来。”
高七三面含微笑看着她,目光中露出赞许,“很好,你对案件的总结言简意赅,令我刮目相看。”
“呵呵,不过别再犯先入为主的老毛病,还是那句话,待会见到杨阿四,这些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说话间,车子到了步里高弄堂。
“糖——墩儿——!”
两人刚下车,差点就和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撞个满怀。
小贩倒退两步站稳脚根,破毡帽下的怪眼一翻,露出焦黄的牙齿,骂道:“介你妈穿得人五人六,走路不长眼?”
李惠柳眉倒竖,额上青筋暴起,就要上前理论。
高七三连忙拦住她,向小贩连连拱手,“对不住您老,见谅见谅。”说完,又连忙侧身让出道。
“哼,介还差不多。”小贩得意地凑凑鼻子,回头又瞪了李惠一眼,这才施施然扬长而去。
望着小贩的背影,她鼻子差点气歪。
高七三却冲她摆摆手,“呵呵,这有啥关系?别置闲气,找杨阿四要紧。”
她叹口气,无可奈何跟看他继续朝弄堂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