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
他说:
“我家宗主有请。”
“忘川宗吗?”
虚弱的老和尚刚传完功,这会倍感疲惫,他抬起头,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反问到:
“你们宗主,是沈施主?”
“嗯。”
张岚唰的一声打开黑扇,摇晃两下,对老和尚说:
“他曾说,不至天榜,便不开宗立派,如今天榜已成,我忘川宗自然要光明正大的显于江湖天下的。
大师今日威武的很,以佛家金刚手段,显罗汉伏魔威能,让本少爷心生敬畏感慨。
此番还要恭贺,涅槃寺传承终于补齐。”
圆悟老和尚笑盈盈的听完了张岚的恭维,他悠然的说:
“你那父亲,倒是不如你这么说话的,你先说给老和尚听,沈施主要老和尚我做何事?怕不是要请老僧现在就圆寂吧?”
“大师说笑了。”
张岚撇了撇嘴,说:
“具体何事,我也不知,但想来,肯定不会是让大师去死的。”
旁边山鬼带着面具,看不到具体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怪怪的,有些事,张岚不知道,但他勉强知道一些,老和尚此去,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而且看这老和尚的表情,他似乎也能猜到一些。
因圆悟禅师虚弱,张岚便将他背着,踏出涅槃寺,由山鬼护送,一行三人,很快来到履仙观的废墟中,找到了正在此处的沈秋和纯阳子。
他们两人,正在废墟深处,地面已被掘开,露出万灵阵的中心阵眼。
就和齐鲁的阵眼一样,是一个制作的非常精良的,刻满了各种符文的多面石球,已充盈灵气,在阳光照拂下,散发着玉石般的温润。
不过阵眼已经被取出,丢在一边。
在那庞大的空隙中,沈秋的剑玉漂浮在其中,无人操持,却上下浮动,正在吞吐着灵气,方才城中灵气重新充盈,也是因为这玩意代替了阵眼。
“灵阵被逆转,不再是抽取灵气,而是吸纳灵气,将一城包裹,使灵气充盈不散,便不会被天地攫取。”
在沈秋和纯阳子身边,悬浮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性身影。
阳光下照拂,显得影影幢幢,透着一丝轻盈和虚幻,这是搬山君的神魂,有灵气加持,让她可以短暂的在外界停留。
此时她正滔滔不绝的,对两人说着眼前这般变化。
“本君虽不怎么擅长这阵法之密,但也算多看多学,这万灵阵,一开始可不是用来杀生炼灵的邪阵,当年天劫到来时,这灵阵护了很多幸存的修士。
是后来才被改成邪阵的,如今逆转过来,它依然能存住灵气不散。
不过你这剑玉也当真神奇,支撑如此巨量的灵气吞吐,还未有变化,想来,若是以它替换,撑住蓬莱仙山那个吞吐天下的灵阵,问题应该也不大。”
“所以才要测试。”
沈秋摩挲着下巴,说:
“我得知道它极限在什么地方,这是孤注一掷的活,万一出了岔子,可没有重来的机会。嗯?大师来了。”
两人一魂,转过头来。
见圆悟禅师被张岚背着,落入地面,搬山君便大大咧咧的对老和尚打了个招呼。
“哟,老和尚,顶着老祖狂轰乱炸,也没被打死。你那乌龟壳,真如本君所言,实乃天下至硬。”
“都是托了仙君的福。”
老和尚被搀扶着,上前来。
他对搬山君俯身道谢,说:
“若无仙君相助,老和尚今日御守再强,也得死于仙法之下,可惜,刚修成的降龙金身,最终还是被破了。”
“那不是金身的问题,本君传你的功法是没问题的。”
搬山君叉着腰说:
“那是你的问题,金身尚未稳固,就迎战强敌,被毁掉也是情理之中,但你还能再修嘛,无非就是多花点时间。”
“修不得咯。”
老和尚笑着说了句。
他对纯阳子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沈秋,说:
“老和尚还有些事情未做完,暂时不能圆寂,沈施主可否宽限几日?”
“大师果真佛心通明,哪怕未有交流,也猜到沈某所想。”
沈秋说:
“沈某如此行事,大师心中,可有怨恨?”
“怨恨?不,没有。”
老和尚看着地面下悬浮的剑玉,他转动佛珠,轻声说:
“老僧如今重伤在身,就算能修回金身,最少得十年,可,这天下,还能等十年吗?
莫说是十年,怕是一年都难等,蓬莱老祖走时,与沈施主说的话,老僧也是听在耳中的,
吾辈武者,与那丧心病狂之人的决战,怕就在不久之后,老僧有心杀贼,只是已困顿至此,虽年迈无力,却依然想再为这世间,搏上一搏。”
他停了停,双手合十,对沈秋说:
“老和尚这一生,活的漫长,真如那老乌龟一样,眼见天下分裂,眼见众生沦入苦海,眼见妖魔作乱,却恨无回天之力。
如今却见希望在前,能救众生,脱苦海,自然愿效仿我佛割肉饲鹰。若沈施主之大计,能用的到老和尚这束魂灵,便拿去用吧。
老和尚亦会含笑九泉之下。”
这一番话,说的真切,并无丝毫虚伪。
沈秋听完,点了点头,说到:
“倒也不是酷烈如此,大师不必担心,只是暂请大师褪去孱弱肉身,如今临安城中有灵气,大师躯体可长存。
待我辈破去蓬莱,赢得乾坤朗朗后,大师还可归回本体,继续行走天下,弘扬佛法的。”
“哦,原来不必死啊,却害老僧白白担心一场。”
圆悟禅师哈哈一笑,苍老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他说:
“那老僧就更无犹豫了,沈施主且说吧,需要老僧如何配合?”
“不急。”
沈秋舒了口气,看了一眼纯阳子,说:
“还得些时日,大师且舒心过日子,待一切准备完毕后,便会请大师出山的。若一起顺利,大师还能得见多位老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