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处闪出两个人影。
头戴高冠,身穿神官长袍。
一人手持勾玉铃铛,另一人手持青玉镜,十数道黄色符纸飞入夜空,飘飘荡荡,落在血气扑鼻的地面上。
“轰”
吹打神魂的阴风骤起。
数以百计的桀桀狂笑声,彻底打破此处宁静,血气混着灵气爆开,之前被无剑砍死的妖鬼之躯上。
有鬼祟邪物腾空而起,这些东瀛人未修出正宗神魂,但魂魄和鬼物相融,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
只是更邪气,更扭曲些。
蛤蟆山下,灵气稀薄,不足以让这些半鬼之魂化出实体,但它们就如百只扭曲阴戾的无形水母,于无剑周围浩浩荡荡的漫卷开。
脱离了血肉载体,于血腥扑鼻的血杀之境中,邪物舒展出更真实的姿态,常人不可见之物,嚎叫着挥成阴冷的风。
从四面八方撞在无剑的躯体上。
这等阴邪之物,不得以后天真气阻挡。
在那一瞬,就好像有上百只结冰的手,刺入无剑心窍腰腹,他眼前浮现出诸般幻觉,那是阴魂入体。
百类鬼物哭嚎不休,直把无剑眼中的一轮皎月,都染成了血红色。
这等百鬼侵袭,已超脱纯粹的武艺层次,哪怕真是半步天榜来此,都要受一番惨痛折磨。
那出手偷袭无剑的神秘人笑呵呵的,将脸上的般若鬼面推了推。
见无剑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凌虚千刃也如失去支撑,洒落在地面之上,那面具之下的眼眶里,便只余一丝厌恶与恶意。
“方才听少侠所问,为何倭人为这点蝇头小利,就甘愿出卖身心?”
这人哑声说:
“少侠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懂人间疾苦,就如手中有百两金银可花,还嘲笑那些身无分文的人,为生计奔波。
你所看不上的微末力量,对他们这等活于地狱的人而言,已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也不是人人都如你等这些天才一般。
能以自己心志天赋,便求得绝世武艺,傲立世间,多得是人遭遇灾祸,却无力反抗这来自命数的凌辱,郁郁之下,恨不得自己抹了脖子,也免受痛苦随心。
对于那等欲求力量,而不得的苦命人而言,出卖身心,换的妖鬼之力,可是划算的很,反正他们早已身无长物。
东瀛国土之上,可多得是这般‘鬼武’之人。
也不知今夜是哪个幸运儿,能夺得如此上好根骨?”
他稍显遗憾的摇了摇头,已不打算在花时间于,已被妖鬼加身的无剑身上。
今夜这天才剑客,已注定陨落。
他回过头,对身后两个操纵鬼阵的阴阳师说:
“妖魂妥善收拢后,把这里放火烧了,过些时日,便有死囚送入岛上,那时再让妖魂重新附体。
今夜之祸,都由尔等放肆行事引来,这一次倒也罢了,能有如此高手相助大事,死掉百人凡俗,倒也不亏。”
他活动着手指,对身后两个面色惨白的阴阳师说:
“但若再有下次...不需他人索命,我亲手送尔等下黄泉!”
两个阴阳师畏惧的点头应答,神秘人冷哼了一声,正要再说些指示,却不料千般剑鸣突兀而起。
他根本来不及出手相助,就见眼前两个阴阳师,被飞散的千刃划过躯体。
如星光漫卷的利刃一扫而过,身前再无人形,只余下两团骨肉散碎的肉泥。
“噌”
剑鸣声再起。
神秘人僵硬着脖子回过头来,就见无剑正喘着粗气,手握合拢的凌虚千刃,半跪于地面。
他眼中满是疲惫。
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并未有混乱狂躁之色。
他还是他,并未被百名妖鬼撕碎心魂,取而代之。
“沈兄又救了我一命。”
刘卓然呼吸粗重些,他哑声说:
“若不是早修成神魂,开了识海,今夜于此一战,怕真要被这东瀛妖邪吞了心智,占了躯体。”
他摇晃着站起身。
于识海之中,斩杀百名妖物,这精神层面的厮杀,让无剑感觉到发自心底的疲惫。
自神魂修成,这还是第一次在识海中大展身手。
结果第一战,就要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狂开无双。
好在,自身本事过硬,有惊无险,但那些妖物被于识海斩杀之后,残留的各色戾气,也在他心头回荡。
需花点时间化解掉,免得被戾气冲心,化作人鬼。
只是在休息之前,还有最后一鬼,需被斩杀!
凌虚剑抬起。
最顶端的剑刃剥离下来,绕在剑身上旋转不休,如刀卷的风暴回荡。
这蛤蟆山下,一夜厮杀,只剩下眼前最后的神秘人。
“有个姑娘在等我呢,我还要带她去见父母,定下人生。”
无剑拨了拨头发,轻声说:
“这等大事,岂是你这等无知妖邪能阻拦?”
后者也知当搏命,便如那些东瀛鬼武,拨开手心勾玉。
脸上鬼面怅然落下,在几次呼吸之后,便化作身高一丈,头生双角的狰狞妖邪。
般若!
那张脸扭曲的,竟和那鬼面数分相似,这人果真是个精锐,连体内寄存的鬼物,都与其他人躯体中那些妖艳贱货截然不同。
这可是个有名的鬼物呢。
他也出卖了身心,而且做的一笔好买卖,把自己卖出了一个高价。
难怪眼前这人,在人形时,就能以纯粹拳掌,将无剑这等高手击退。
一人,一剑。
鬼物也抬起狰狞双爪,充满血腥味的风吹起一丝。
在尸山血海的杀生之地,似下一瞬,一人一鬼,就要搏命相斗。
“哐”
突兀的巨响声,打断了这决斗的前戏,无剑和那般若鬼同时看向另一侧,就见另一个狰狞的身影,迈着僵硬的步伐,活动着双拳,自林中踏足而出。
那是个机关人,披着如红色鳞片一般的盔甲,反曲型的沉重蹄子踩在血肉地面,双臂之上固定着利爪倒刺,脑袋完全就是个邪魔妖物的样子。
还有一条拖在地上的沉重尾巴,在尸山血海里转来转去,带起几抹血光。
既疯狂,又沉重。
“沈秋说,要你被打到半死时,再让老夫出手相救。但老夫等了好久,都没见你被打得半死,且再不出场,这最后的乐子,也要被你这手段厉害的小辈抢走。”
含糊不清的声音,以神魂密语,在刘卓然心头响起。
那机关人中的残魂大大咧咧得说到:
“滚吧,沈秋正在南边佛渡岛等你,这隐楼的鬼物虫子,由老夫来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