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妖鬼号称‘杀生百人众’。横行京都七日夜,以血为饮,以肉为食,致使死伤千人。
奈良城下,数万兵卒冤魂生出,三日破城,屠杀十万,使那繁华之处,沦为鬼地。
秋田四方,山妖作乱,逐百姓,毁城镇,建妖国。
天草海中,也有海怪集群,兴风作浪,淹没城池一十三座,数万生灵化作水鬼亡魂。
民众惊惧,只得求阴阳师庇护,我佛慈悲,东瀛僧众六道,也曾欲护得众生,却被天皇下令禁绝,有玉诏赐下。
东瀛一地,唯有蓬莱仙者,才得以斩鬼灭妖,以此数年之间,仙家声势越发大了。
神风初降时,国中尚有大家豪族,各地大名三十七家,待十年后,就只剩下大名五家,各称魔王,占据各地丰裕城中,征伐不休。
而我国土三分其一,都已荒废成无间废土,那是老僧所见,真的地狱景象。
妖魔鸣啸,恶人尽欢,杀生食肉,饮血而还。
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念之人断肠。”
那老僧抿着嘴,手中佛珠紧扣,周围众人也是听闻惨状,面露悲悯。
但这还没完。
“若只是妖魔作乱,倒也罢了。”
真济老僧的声音都哑了,继续说到:
“东瀛国土虽小,比不得中土上国富饶,但国中并不少仁人志士,也有剑术道场,忠义武士,隐匿忍家可以倚靠。
那灵气渐生,诸般术法也足以对搏妖邪,真要去打,我辈护道众生,也并不畏惧,但比妖邪更可怕的,是釜底抽薪的恶毒。”
他指着自己的无神的双眼,又指了指禅房之外的东瀛僧众。
语气颤抖的说:
“在国土之中,随着灵气升腾,不管是佛家,武士,忍者,还是剑圣大家,我辈有心反抗者,却都在日渐衰弱。
原本我等以为,只是受了咒法暗算,但后来,老僧冒险,去奈良鬼城一行,这才知晓真相。
什么神庭复苏,什么灵气重启,都是欺骗!”
真济气得说不出话,语气中带着绝望愤怒。
“短短二十年间,东瀛国土,处处都是邪阵,取生灵灵韵,化作灵气升腾,使成人沦为朽木,孩童灵根不在,我国土百万生灵,皆已被斩去未来。
我等被迫化作薪柴,撑起它蓬莱一方灵域,在那灵域中孕育万千,仙家气象,妖魔成群,却唯独没有给我等的一缕希望。
唯有顺从蓬莱,学他家仙术,走他家武道,顺他家规则,才得以存有良才。一身抱负,也才得以施展。
我国存下五家大名,也不是因为他们战力强横,更非有有神佛庇佑,只是因为,他们投靠蓬莱最早,世代给蓬莱当狗。
可惜...”
老僧气息委顿,瘫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语气悲凉的说:
“可惜我等发现的太晚了,世间翻覆,已成地狱,绝地轮回已启,再无力挣扎。听闻海外神风散去一些,老僧只得带着剩下僧众,逃来中土。
上国人间犹在,虽也有战乱,但能见此生灵安居,就如同从黄泉,又回到人世,让老僧颇多感怀,也让诸位见笑了。”
老和尚擦拭着眼角泪水,努力的露出笑容。
可惜那张愁苦脸上,真的毫无笑意可言。
屋中气氛凝滞,没人想在这时候说话,东瀛那边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蓬莱似乎将那里,作为中原的预演。
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将那里造成了他们想象中的灵域,以东瀛二十年的变迁对比,中原之地,现在正处于战乱时期。
下一步,大概就是启动天下各处的万灵邪阵了。
“让我看看!”
花青抬起头来,语气严肃的对眼前东瀛老僧说:
“你眼中的人间地狱,我要看上一眼。”
“我方才已经...”
老僧有些愕然,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花青粗暴打断。
后者站起身来,伸出手,扣在老僧虚弱的手腕上,神魂引动,侵入后者心神之中。
“你所诉说,比不得我亲眼所见,莫要挣扎对抗。”
老和尚能感觉到怪异的力量,顺延着血肉融入精神之中,这让他满脸愕然,看向花青的目光也多出一丝惊恐。
他在东瀛,是和蓬莱人对抗过的,算是反抗军的首领一员,而这种神魂侵入,似是只有蓬莱贼人才会的手段。
但弘法禅师和涅槃寺高僧们,能许此人来此,必然是对他非常相信。
也许,这位就是中土上国的奇才强者。
这老僧万里迢迢赶来中原,除了避难之外,也有自己的心思,他在东瀛那边,听龙马国的叛逆们说过,蓬莱有位仙人,陨落在中原了。
他也是来求助的。
希望中原强大武者,能助东瀛斩妖除魔,重铸人间。
想及此处,老僧心下便再无对抗之意,任由花青的神魂落入他虚弱,腐朽不堪的心魂之中。
那些最深刻的记忆,都在这一瞬,对花青敞开了大门。
所谓人间地狱的景象,也终于在花青眼前。
如烟雾散去般,缓缓拉开大幕。
他想看看,蓬莱贼子得所有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会衍生出什么样的后果?
他想看看,若是自己和沈秋众人对抗蓬莱失败了,这方中原大地,天下亿万生灵,会落入何等地步?
他想看看,失败的苦果,让已在域外浮现的那人间地狱,给自己更多动力。
毕竟口说无凭。
唯有亲眼所见,才能知灾厄,人都是这样的,不见黄河不死心,想要让更多人都投入这反抗中,就得先让他们明辨是非。
勇敢者被灾厄激起勇气,搏命奋战,怯懦者被灾厄冲击心神,也会做效死一搏。
他们都会需要这些“宣传材料”,这可比苦口婆心,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