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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离别【66/100】

“大当家回来了!”

是非寨中,郎木头和一众头目怔怔的看着破碎的寨门。

他们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甚至准备好了火油木材,打算将南朝人引进来,然后一火焚之。

他们要在寨子里,和这些南朝狗贼同归于尽。

但现在,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回来了。

仇不平一人挡在破碎寨门外,独自面对眼前千军万马,在他身后,是破破烂烂的是非寨,是一群已无力再战的残兵。

他一人护住了山寨。

就如以往一般。

郎木头见到那熟悉的持枪身影,他心中立刻松快了很多。

那股死亡将至的恐惧,似乎一下子不见了踪影,似乎只要有眼前那人在,是非寨就永远不会亡。

这心里一松,郎木头便感觉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左臂上已经满是血痂,伤口甚至都没有包扎过。

如他一样放松下来的头目和兵卒们还有很多,一时间,整个是非寨中便有低沉的痛苦呻吟响起。

“拐子,你快看!大当家回来了!咱们有救了!”

“拐子?拐子!”

郎木头对好兄弟呼唤着,却没能得到回应,他回头看去,瘸腿的钱拐子正盘坐在地上,低着头。

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手里还死死的抓着断掉的刀,鲜血在他身下染成一片血泊。

“拐子!”

郎木头扑过去,将钱拐子抱住、

但他的好兄弟已经没了气息,只是在力竭而亡之前,那沾满血污的脸上,还留着一抹笑。

一抹放松的笑。

似乎是在为仇不平又一次救下是非寨而感觉到喜悦。

他是最坚定的。

他一直在说,大当家不会放弃他们,独自离开。

钱拐子说对了,仇不平回来了。

但...

“大当家!”

郎木头凄惨的声音如夜枭一样,在这死寂的夜里响起,如泣血悲鸣。

“拐子死了!拐子死了啊!给他报仇啊!”

仇不平手指扣起,发出一声轻响。

眼中泛起一抹悲伤,亦有一抹自责。

在他身后,那些沉默的是非寨伤兵们,踉跄着一个接一个的从破碎的寨门里涌出,他们死寂非常。

一个个手握兵刃,站在仇不平身后。

没人喊叫,没人喝骂。

就如一支从黄泉里爬出来的鬼兵,又一次聚在仇不平的旌旗之下。

一名都尉也许是怕的紧,便在重压下催生出一股悍勇。

他纵马冲向仇不平,身后众人也想追随而去,但没等他冲进仇不平身前二十尺,便有血光乍现。

连人带马被一分为四。

残肢断臂砸在尸山血海上,连带着那一缕尚未发出的战吼,也被封死在喉咙之中。

那些跟着他冲来的兵卒停在原地。

他们不敢上前了。

甚至没人看清仇不平那一枪是怎么刺出来的。

他好像动都没动。

仇不平慢条斯理的,伸手撕开内衬衣物,动作缓慢的将一缕白布缠在额头。

就如披麻戴孝一般。

待他再抬起头时,那眼中寒光,身上杀意,让打了一辈子仗的威侯赵廉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数千精兵,竟被一人吓得不敢上前。

仇不平抓起亮银枪,向前踏出一步。

他身后那些兵卒们也齐刷刷的向前走出一步,眼前对峙的南朝兵卒不想后退,不想露怯。

但那冲天杀气聚成实体,就如千军万马嘶吼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青龙山上,狂风骤起。

吹的打起的火把猎猎飞舞,就如战鼓鸣动,怒涛翻滚。

在几息之后,仇不平倒提长枪,纵身上前。

“杀!”

一声战吼如怒雷炸响,身后哀兵齐声应诺。

杀声震天,整个山寨之上燃烧的火把,被狂躁的风齐齐压灭。

黑夜降临,再无光点。

黄泉大开,吞魂夺命。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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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秋等人冲到青龙山第一道山门时,便看到无数溃兵自山上狂奔而下。

南朝军先锋溃败了。

在仇不平统领是非寨哀兵冲阵之时,他们竟连一炷香都没能撑过去。

“噌”

贪狼出鞘,沈秋上前,对身后众人说:

“别愣着了。”

“上!”

熬过了最深的夜,黎明便很快到来。

沈秋一行人走上半山腰,便看到有是非寨人,正在收拾尸体。

寨门之前,百丈之地里层层叠叠的丢下了几千具尸体,那味道简直如修罗地狱一般。

原本威武的是非寨已近乎毁弃,寨门破碎,在外墙上还有一些火苗在烧。

寨子里也是一片狼藉,那原本在寨中的三层木楼聚义厅,连同周围的建筑物,更是被烧成白地。

幸存下来的兵卒和头目们,正在寨子左侧的一处露天之下埋锅造饭。

每个人脸上都残存着厮杀之后的麻木。

一些人还在偷偷流泪。

更多的人,在寨子后方挖着土,他们要掩埋战死的兄弟,甚至连薄皮棺材都没有,只能用草席卷着,埋入土中。

这似乎就是所有绿林好汉的最终结局。

七分凄凉,二分悲伤,还有一缕死处逢生的喜悦。

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这凄惨的是非寨中,充满了压抑。

仇不平正在后寨中,那里是是非寨一战里,被保存的最好的地方。

他正在看自己兄弟。

二当家刘俊山就躺在一间厢房中,这原本豪爽的虬髯大汉此时伤势极惨,他丢了条胳膊。

但这不是致命伤。

真正致命的是,被大火焚烧躯体,身上三分之二的皮肤都被烧毁。

这种伤势,在这个时代,无药可救。

他是强撑着一口气,在无尽痛苦中挨到现在的。

与钱拐子一样,刘俊山笃信仇不平会回来,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统帅是非寨破敌斩将。

而他大哥,也没让他失望。

“大当家,南朝退兵了。”

郎木头带着白孝,身上也是打满了绷带,他拖着腿,走入屋子里,对坐在刘俊山床边的大当家低声说:

“他们后撤了三十里,据说被大当家刺伤的赵廉老狗,已经命在旦夕。”

“嗯。”

仇不平点了点头,脸色平静。

他说:

“木头,去召集大伙,下午时分,为战死兄弟摆酒送行。”

“是。”

郎木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虽还活着,却不如死去的二当家,他又想起了战死的钱拐子,眼中一酸。

便掩着面退了出去。

他走出院子,正看到沈秋和小铁站在院外,郎木头眼中一暗,他走上前,对小铁说:

“大当家在和二当家说话,你们不要去打扰。”

“另外,小铁。”

郎木头擦了擦眼睛,这个瘦高瘦高的汉子,对小铁说:

“我和拐子之前不喜欢你,因为你让我们兄弟无辜惨死。

但此番你随着大当家浴血厮杀,救我是非寨人,那些兄弟,还有拐子若泉下有知,大概也不会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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