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那些与父亲亲近的镖师们,又开始对其他几个镖头曲意逢迎起来,就好像立刻就还有易柯这个人在。
易胜是少年人心性,哪里受得了这个?
便和镖局中人大吵一架,拿了父亲的佩剑,冲到了路家镖局这边,要找当日父亲身死时,唯一的旁观者问个清楚。
他其实自己也不甚明了,自己来这里找沈秋要问什么?
这会看到沈秋真情实意的宽慰,还有他如兄长一样的关怀,内心悲痛便涌上心头,抱着沈秋的胳膊便大哭起来。
这闹得沈秋一脸尴尬。
易柯是怎么死的,还有谁比他更清楚?
难道要把真相告诉眼前这傻小子,然后两人在这前厅里血溅七步?
而且易柯虽然死于贪婪,但他毕竟是真的救了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还和五行门人厮杀过,也确实是英雄之举。
只能说他是个伪君子,倒也不是真小人。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沈秋可怜眼前这年轻人,他是比易胜更懂人情冷暖的,易胜这几日的遭遇,他大概也能猜到。
待易胜哭完之后,他便问道:
“你与易家镖局闹翻了脸,也不想仰人鼻息,那今后,可有打算?”
“我要去闯荡江湖!”
易胜擦了擦眼泪,他对沈秋说:
“我父既然死在五行门人手里,我易胜这一生,便与那些魔教中人不死不休!父亲在洛阳有位朋友,是河洛帮的掌事,我欲去投奔他。
到时学一身好武艺,再去寻那魔教之人,为父亲报仇!”
“唉,你真是个直性子。”
沈秋从袖子里取出几张银票,塞到易胜手里,又喊青青从院子里牵了匹马。
他站在门外,对翻身上马的易胜说:
“那些银钱足够你去洛阳生活,不能随便露给他人看,行走江湖可不是靠嘴说说那么简单,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再相劝。
你去苏州李家药铺,报出我的名字,自有人为你准备前往洛阳的行程。这江湖路远,易少侠,好生行走。
不管他人如何说,你自己要记住,你父亲是英雄。”
沈秋对易胜抱了抱拳,他说:
“咱们,便江湖再会吧。”
“沈大哥,我这便走了!今日赠银赠马之恩,我来日必报!”
易胜骑在马上,双眼红红的,他对沈秋抱拳说:
“你也保重。”
沈秋站在门口,目送着身穿孝衣的易胜骑马消失在街口。
他背着双手,也不知想些什么。
最后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他若要安宁,便写封信给雷诗音大小姐,说说这易胜之事。
以那姑娘的聪慧,自然懂得沈秋的意思,再与她爹爹说一说,要这易胜“不慎落水身亡”,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
父亲惹下的恩怨,又为何要让一腔热血的儿子来承担?这易胜也是少年意气,难道还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道理本在沈秋这边。
要是真黑着心下了手,那道理也就没了。
“罢了...”
沈秋回身关上门,他低声说:
“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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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中,沈大家刚刚为几位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演奏完一首琴曲。
自然博得满堂喝彩,其中有一人在长安有产业,便邀请沈大家前往长安一游,被沈兰婉拒了。
她说自己近日精神不振,便退出厅堂,在一众文人雅士的关怀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刚褪去外衣,躺在锦榻上,打算小睡一会。
秀禾丫鬟便走入房中。
“如何?”
沈兰闭着眼睛,打着美人扇,一副娇弱如扶柳的姿态。
她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趴在床边,为她揉捻手指的丫鬟秀禾轻声说:
“查到了,那人叫折铁。
本是辽东之地的人,七个月前出现在辽东之地,欲前往齐鲁寻亲,却被通巫教人注意到。
折铁年方十四,但天生神力,根骨不凡,便被通巫教人设计捕捉,欲送往青阳门,作为通巫教主给青阳魔君的‘礼物’。
不过却被齐鲁之地的乱子耽搁了,最近才堪堪启程。”
秀禾对眉头紧皱的沈兰说:
“小姐,这事和我们本没关系,完全就是运气不好。”
“这话你说给那青阳魔君,他可听的进去?”
沈兰语气低沉的说:
“魔教七宗谁不知道,那青阳魔君艾大差(chai)平生狂傲,行事疯癫,脑子也不太正常,只服气张莫邪一人,唯他马首是瞻。
在张莫邪失踪后,他便断了和其他宗门的联系。
现在也就桐棠夫人能和他说上话,但为了这等破事就去求夫人出面...这宝贵情分也不是这么浪费着用的。
但若他真为了折铁少年,来了苏州,那可就是我等遭难之时了。”
丫鬟秀禾一时间也有些气馁。
小姐说的对,魔教中人虽然自称癫狂,但往往行事也有自己的章法,摸清楚脾气,应对起来就不难。
惟独是怕遇到真疯子。
而这青阳魔君,可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偏偏还有一身通天本领,他一旦发起疯来,这苏州城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之事。
“那折铁现在在哪?”
沈兰问到,秀禾回答说:
“他和沈秋回了苏州,但周围有墨家人士在暗中保护,想要再掳回来,很难,除非小姐亲自出手。”
“嗯...”
沈大家揉着额头,双眼紧闭,一刻钟后,她打定了主意。
“既然挡不住,也瞒不住,就索性闹大一点!”
沈兰眯起眼睛,她眼中有冷光闪烁,她说:
“给我师尊去封信,说说这苏州之事,最好激他亲来苏州。
到时两位魔君同来,我就不信,这江湖正道,还能没点反应!还有,把张岚请来,这事要和他好好合计一下。
若能把他那霸道无情的哥哥,把那七绝门主张楚也诓到苏州,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