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落往窗户边上临时休息的罗汉床上看了一眼。
兔子整个身体都埋进软垫里,就露出来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这是闹脾气了?”荼白惊讶,真是一只有灵性的兔子。
李瑾落垂眸没有说话。
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床上的兔子不见了。
他着急忙慌地找出去,就看到兔子在院子角落的雪地里,挖了一个小洞——在埋粑粑。
都说兔子的粑粑是一粒一粒的,没想到是真的。
揉了揉又被咬了一口的手指,李瑾落把荼白打发了。
初四一大早,宫里照例派人来问肃王的情况。
荼白按照李瑾落交代的回话,“王爷昨天半夜里醒了,只是气血大伤,轻易不能动弹,府里的大夫说还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才行,王爷让属下代为告罪,说不能去给皇上请安,朝贺新年,让皇上千万赎罪。”
今日来问话的正好是皇帝身边最为宠幸的中官邱鹤,此人年不过二十五六,看上去并不像其他宦官那样弯腰驼背,身姿挺直,姿容秀丽,说话时不卑不亢,声音幽雅婉转。
“王爷养伤要紧,若不是皇上出宫就要大动干系,他老人家肯定是要亲自来探望,以全慈父之心的。”邱鹤微笑,“皇上说了,让肃王安心养伤,他一定会严惩九皇子,给肃王一个交代。”
打都打完了,人都放出来了还说什么交代!
荼白心里狠狠啐骂,脸上却依然是得体的微笑。
“说到这里,王爷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件事,他求皇上明察秋毫,千万不要冤枉了九皇子。
那日他们兄弟只是说会儿话,九皇子小孩子脾气,王爷也因为幼年的事情心有怨恨和嫉妒,两人话赶话吵了两句,扭打在一起,也不知怎么的,匕首掉出刀鞘,就那么扎上了,他还说,若是皇上要怪罪,他作为兄长没有礼让幼弟,要怪也是怪他。”
邱鹤点点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温润有礼的世家公子,“王爷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天寒地冻,邱大人也是不易,这是王爷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一定要收下。”荼白双手奉上一个小盒子。
“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邱鹤也没客气,收下东西后便离开了。
像他这样的中官,谁见了都要恭敬叫一声“公公”,唯独今日被人称呼为“邱大人”,肃王看着不显山露水,倒是御下有方。
谁也没注意,墙头上蹲着一只兔子,若不是红色的四爪和黑琉璃般的眼睛,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
兔子竖着耳朵哼了一声,跃下墙头跑走了。
李瑾落刚走出院子,兔子就迎面扑来,他连忙伸手接住,“又去哪里撒野了?”
兔子自然无法回答他,他也无所谓,抱进屋里,用柔软的巾帕擦拭她被雪水打湿的皮毛。
“可别再一个人乱跑了。”
————————
宫里,邱鹤将荼白的话转述给了皇上,“肃王受此大难,却仍旧想着不能冤枉了九皇子,倒是让奴才佩服。”
一旁的皇后抽泣了两声,“臣妾早就说过,瑾怀不是那种能够做出杀兄之事的孩子,定然是因为两人都有争吵,怎么能把错全部归在瑾怀的头上!”
她没想到李瑾落的解释竟然和她不谋而合。
皇上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瑾落也是,虽然臣妾自从生了瑾怀后多少对他有些忽视,可天底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即便如此,臣妾还是尽心尽力地将他养大,现在倒好,他成了大周的英雄,成了人人称赞的肃王爷,倒反过来欺负起弟弟,亏瑾怀幼时那么亲近他,真是让臣妾心寒!”
“够了!”皇上勃然大怒,一把扫掉了桌上的杯盏。
皇后被吓得狠狠一抖,面色惨白。
“瑾落是哥哥,便是教育教育他这个弟弟,那也是应当的,被说了几句就要拿出刀来捅人,难不成朕这个当爹的教训教训他,他还要连朕也杀了?!”皇上站起身打骂。
皇后连忙跪倒在地,直呼不敢。
“你倒是有脸说自己尽心尽力?!你以为朕当真眼瞎吗,朕不过是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懒得与你计较,你还有脸在这里卖惨说自己委屈?!朕对不起瑾落,你以为你教育出来的那个畜生就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做的那些荒唐事朕不知道?!”皇上越说越气,一脚将案几踹翻出去。
皇后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说这么重的话,愈发的面色死灰。
“亏的是瑾落命大,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朕不让你儿子杀人偿命,怎么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皇上指着皇后的鼻子大骂,“瑾落心善不与你母子计较,你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在这里反咬一口,当真无耻至极!”
“邱鹤!”皇上大喊。
邱鹤连忙跪倒在地,“奴才在。”
“去给那个畜生传话,让他自己去内惩司,朕不说就不许出来!把皇后送回去,让她呆在梓宫好好反省,后宫的一切事物,先交给贵妃处理!”皇上气喘吁吁道。
皇后大哭,上来抱住皇上的腿苦苦哀求,“臣妾做错了,皇上,您就看在臣妾与您结发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臣妾这一次吧,还有瑾怀,他还伤得那么重,要是这时候送去内惩司,那就是要他的命啊。”
皇上毫不留情地将她一脚踹开,“他要自己亲哥哥命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些?!邱鹤,赶紧把她送走,看得朕心烦!”
邱鹤神色平静的带人把皇后送回了梓宫。
肃王爷这一招还真是厉害,以退为进,下得一手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