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早朝,下朝后,所有的官员便会开始进行为期七天的休沐,就连皇上坐在龙椅上都有些懒散,照例问了些寻常事务后便下朝了。
李瑾落向来是沉默的,皇上不点他的名,他一般都不会说话。而他负责的禁军事务和机要布防,又不是随便能放到朝堂上讲的。
即便要说也是父子二人在书房商谈。
所以肃王爷纵有“战神”威名,在朝堂之上却似乎像一个隐形的人。
没有人会特别去关注他,除了李瑾怀。
“七哥。”
群臣退散,李瑾落的步伐很慢,落在人群后面朝宫门走去,身后却传来李瑾怀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李瑾怀,面无表情。
李瑾怀笑得肆意,“七哥,借一步说话?”
李瑾落转身就要走,他不想搭理对方。
“白兔居的香油味道不错,可我怎么看着那老板娘天天晚上都进了肃王府的门啊。”
脚步停住,李瑾落回头,“去哪?”
李瑾怀把人带去了御花园。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一路上都在笑,偶遇几个相熟的宫女,还要言语调戏几句,弄得对方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李瑾落沉默地跟在他后头,整个人就像冰雕的,寒气逼人。
这个时节的御花园树木光秃,花草凋残,没有景致引人前来,已经冷寂许久,不想今日却来了两位贵客。
“够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李瑾落不再往前走。
“七哥今天脸色不好,怎么,金屋藏娇,夜夜笙歌了?”李瑾怀往前两步,凑到他的耳边,语气轻柔又阴冷,“小寡妇的滋味再怎么好,也要保准身体啊,七哥。”
李瑾落眼神锐利如剑,刺向对方。
他们兄弟二人小时候感情很好。
李瑾怀那时候还是个奶萌的小团子,走到哪里都要跟在自己七哥的后面,有什么事情都要挂着两滴泪珠叫七哥,七哥对他比母亲皇后还重要。
直到后来,十二岁的李瑾落一夜之间成了没娘的皇子,从一个矜持高贵的小少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木头人,受尽了冷眼和忽视。
他对谁也不能亲近起来了,聪明的他想通自己身世的背后隐情,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真心诚意的去面对自己最疼爱的九弟。
况且,皇后娘娘也不会允许的。
他们二人渐行渐远,比其他的兄弟更疏离。
李瑾怀一开始当然也哭过闹过,在被七哥冷待后,还会想方设法弄些小玩意儿来讨好对方,可他长大了,知道真相的他,再也无法厚颜无耻去纠缠对方。
他明白的,是他们母子对不起李瑾落。
直到四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李瑾怀一夜之间就变了,从一个儒雅高贵的皇室嫡子,变成了一个放纵不羁,肆意厮混的混不吝。
他觉得李瑾落是为了报复自己才会那么做,所以他对对方也不再愧疚,开始不断地挑衅对方,看向李瑾落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与绝望。
李瑾落因为难言的隐情通常都不会回应他,任凭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最多也只是反唇相讥几句便罢了。
李瑾怀所有的刀子就像扎在了棉花上,所以他更加的变本加厉,颇有不死不休之势。
“要是京城的人都知道白兔居的老板娘不是什么小寡妇,而是还未出阁就和别的男人生下个父不详孽种的荡|妇,她的生意不知道还能不能做下去。”李瑾怀往后退了两步,哈哈大笑,“要是他们知道这个女人还勾搭上了我大周的英雄肃王爷,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平常的李瑾落只会站在那里听他说完然后离开,但是今日不同。
他上前两步,一把揪住李瑾怀的脖领子,语气阴狠,“你敢!傻逼!”
“你说什么?!”李瑾怀大怒,反手就要撕扯对方,可他根本不是李瑾落的对手,李瑾落一只手就剪住了他的两只袖子,缠绕了几圈,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李瑾落你这个伪君子,杀人犯,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那个什么白晏晏是吧,我要让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也许是很久没有被李瑾落回应了,李瑾怀异常愤怒,扭着身子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啪!”李瑾落抬手就给他一耳光。
李瑾怀整个人都石化了,从他出生到现在,作为皇上唯一的嫡子,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折辱,“李!瑾!落!我他妈要杀了你!!!”
“你来啊!”李瑾落又踹了他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你要是有这本是,早就送我去见阎王了!”
“李瑾落!你这个王八蛋!”李瑾怀没有招架之力,除了骂脏话,他什么也做不了。
李瑾落在他面前蹲下来,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提起,“你以为你多厉害,那都是‘嫡子’这个头衔给你的,没了这个名号你就是个屁!你连骂脏话都只会那么几句!
就是因为你是这么个没有脑子的臭傻逼,所以你才什么也干不成,只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里扮丑,像丧家之犬一样狂吠!所以你才保护不了温多娜和你的女儿,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唔……”
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还未融尽的残雪上。
李瑾怀双眼发红,面容扭曲,“死吧!”
李瑾落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利刃,踉跄一下,单膝跪地,看着对方眼中的疯狂与绝望,“李瑾怀,你就是个臭傻逼……”
语气不复激动,低沉中似乎带着些伤感。
李瑾怀忽然惊醒,颤抖着放开了手中的匕首,瞪着眼睛哈哈大笑,“我报仇了,我给温多娜报仇了!”
“王爷!”荼白惊惧的声音响起,飞快地冲过来揽住李瑾落摇摇欲坠的身形,声嘶力竭地对后面跟着来的宫人大吼,“太医,叫太医!”
“用巾帕捂住伤口,回府。”李瑾落强撑着意识,“叫白晏晏来。”
他并不想死,若是有人能救他的话,也就只有那个小妖精了。
他抬手放在伤口处,那里略微鼓起。
是那只白兔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