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丫在金氏的身后拖着步子走路。
比起去老宅,她更愿意再去山上抓两只兔子,没有兔子可抓,那看看有没有菇子可以捡也是好的。再不济,还可以留在家里把兔窝收拾得更大些。她今天看五只大兔子挤在一起,都快活动不开了。
另外刀没磨,萝卜没切,晒萝卜的簸箕也没洗出来……
总而言之,只要不用去老宅,她愿意干别的活,哪怕是在家里收拾一天的萝卜,今天和明天不吃肉,全吃萝卜都可以。
只可惜金氏不同意。
因为老宅的人都不喜欢二丫,所以以前有的时候她会让二丫称病躲着,不让她和她奶碰面。但今天不一样,柳大姑可能会说二丫的婚事,所以她得来。
“大丫,二丫,你们两个走快点。”
落在最后面的柳大丫听到金氏的话,犹豫着走快了几步。
柳二丫是自幼不讨李氏喜欢,李氏曾经还想摔死她,所以她不想去老宅。但柳大丫不一样,还在家里的时候她是很喜欢去的。
因为二房刚搬出来的那几年穷得很,收成只够一家四口吃个七八分饱,再多就没有了。柳大丫嘴馋,她经常跑回老宅,去得多了,李氏偶尔会抹不开面子,给她一两个果子吃。
但这并不包括她从张家回来之后。
所以柳家二房的三姐弟里,最高兴的就是走在前头的柳石头了。
因为他是家里唯二的孙子,虽然不在老宅长大,但柳大河和李氏依旧很疼他。这不,一进门李氏就搂着柳石头喊乖孙,还问他饿不饿,顺手拿了桌子上的点心就递给他,一次还给了两块。
然后对他道:“到屋里和你春生哥玩去。”
至于剩下的母女三人,李氏先是打开盖子看了看金氏提过去的篮子,见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添半分,脸上就没有了笑意。至于守寡回来,让她丢脸的柳大丫和‘命不好’的柳二丫,根本没得到她的一个眼神。
李氏连话都懒得说。
最后母女三人被赶去和柳大嫂米氏一起搓草绳。
“二弟妹,大丫,二丫,快坐。”
米氏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妇人,皮肤蜡黄双眼无神,在柳二丫她们没过来的时候她低着头干活,头一点一点的,在正屋传来的笑声中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的一角。
她的身后堆着几堆和人差不多高的干稻草,旁边则是一捆捆扎好的草绳,至于前面也没闲着,小小的空地上,一段草绳在她的手中蜿蜒变长。
“大伯娘。”
柳二丫喊了一声,然后就不客气地把地上的另外一张矮凳递给金氏,自己则拖了一捆稻草过来,坐了上去。
“大嫂,家里没有草绳了吗?”
金氏问了一声,她接过柳二丫递过来的凳子坐下,然后随手从旁边抽出一些晒干的稻草,在掌心分开一揉,不一会儿就搓了一小段。搓草绳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就是有些费功夫。
而搓好的草绳用上两三个月也不会坏,所以金氏很奇怪,怎么今年老宅要搓这么多,大嫂后面这些,都够用几年了。
像他们家,每年只搓三四捆就够了。
多了用不完,很快就坏了。
米氏跟她们几个打完招呼后就埋头干活,听到金氏的问话后她抬起头老实地回答道:“上次当家的回来,说码头那边有人卖草绳,两个铜板一捆。娘就让我这几天多做一些,拿去卖。”
金氏没说话,不过她的动作却放慢了许多。
柳二丫也是一样,她才不会给她奶挣银子呢,她就拿着一些干稻草在做样子,手里的草绳搓了半天也才只有一个头。
四人里,最为难的就是柳大丫了。
她左看右看,想要进屋去和爷奶、以及柳大姑他们说话,但想到刚才奶无视自己的眼神,又有几分胆怯,犹豫再三还是没去。而坐在地上搓草绳,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新衣裳的她也不乐意。
最后,她和金氏说了一声,说是去厨房帮忙。
柳家老宅里,堂屋那边喜气洋洋,不知道柳大姑说了些什么,李氏和柳三婶张氏的笑声都传到了外面来。
金氏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大嫂,你知不知道二丫她大姑这次回来是什么缘故啊?离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还有两个月呢。”
米氏摇了摇头。
她昨天摸黑搓草绳到三更,今天天还没亮又被李氏喊起来继续干活,如今整个人都还困顿着,只知道柳大姑回来了,但她回来做什么还真没注意。
金氏的表情有些失望。
柳二丫无聊地扒拉着稻草,耳边听到她奶高兴的笑声,又看看沉默干活的米氏和金氏,有些不耐烦地把稻草一丢。
“大伯娘,盼儿呢?”
盼儿是柳二丫大伯和大伯娘最小的女儿,大名柳盼弟,这名也是她奶取的。大房一家三个女儿,分别是招娣、来娣和盼弟,柳二丫她奶的心思是一点也没掩饰,听了就明白。
不过和柳大丫不喜欢人家喊她大丫一样,柳盼弟也不喜欢人家喊她‘盼弟’。不过她的做法就激烈多了,懂事之后,谁要是敢喊,哪怕是李氏,她都敢冲上去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怕。
有一次还半夜摸了块石头,阴森森地站在柳三婶的床前,把半夜醒来的三房夫妇吓得屁滚尿流。
李氏后来把这孙女打了个半死。
柳二丫后来听她娘说,当时大伯和大伯母第一次闹了分家,后来虽然平息了下去,但大家却也都不敢喊她‘盼弟’了,改喊盼儿。
听到女儿的名字,米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在厨房烧火呢,她昨晚陪我熬了半宿,我让她去歇歇。”
烧火算歇歇?
柳二丫吐吐舌头,扔下手里的稻草,拍拍手站了起来,“娘,大伯娘,那我去找盼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