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袭人吓着了,连门外的秦氏都被吓着了。她清楚的听到了宝玉叫了一句可卿,心中暗自思忖:‘可卿是我的小名,旁人从来听过,更无从得知,怎的宝玉竟叫了出来,他是在叫我?还是在叫旁的什么人?’
虽在心里头惊异,但是秦氏面上却没有显出来,依旧从容的带了人进去:“宝玉可是醒了?”
袭人正扶了宝玉坐起来,宝玉还有些迷茫,坐在那里不说话,袭人扶稳了他,站起来回话道:“刚才才醒,正要伺候他起来。“
秦氏倒没有往里面去,只是嘱咐袭人小心伺候,说完便带了丫头往外走。
等她们都出去了,袭人这才那里新拿来的衣服来伺候宝玉。见宝玉还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她一边伸手掀开宝玉的被子,一边又催他:“宝玉,快些起来吧,都等着你去院子里一起联诗呢。听说老太太把史家姑娘接过来了,这时候正在院子里和姑娘们一起玩呢,大家都等着你呢。”
宝玉坐在那里不动,袭人无奈的叹口气,去拉扯他的衣服,却一不小心摸到腿上:“你……..”她脸上飞了红霞:“你做什么不正经的梦呢?弄成这边样子?仔细太太知道了锤你。”
宝玉倒不在乎,他已经回过神来了,他拉着袭人坐下,和她窃窃说道自己的梦,那梦做得缠绵,说得悱恻,袭人听着连连捂住脸,不敢听下去,却又被宝玉拉着搂着的继续听下去。
两人这衣服换了许久,宝玉依旧去了花园子和妹妹们一道玩,袭人抱着宝玉换下来的衣服回了荣庆堂。回去就叫下头的小丫头去打了水来,她要亲自洗宝玉的衣裳。这般作态惹来旁边宝玉的另一个一等丫头晴雯的嘲弄:“不就是件衣服,还得要自己洗,又没外人,装给谁看?如今连件儿衣裳都要把持了,眼看明天这屋里我们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说着话摔了帘子就出去了,屋外的小丫头被吓着不敢说话,袭人却完全无所谓,依旧洗着手里头的衣服,一副两耳不闻窗外声的模样。
西府里的欢聚晚饭之后才散,大家回了东边儿,具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黛玉打了些络子,送了姐姐妹妹们一些,嬉闹了一会儿从抱厦出来便要往王熙凤院子里去,进了院子,平儿迎了过来:“里头见客呢,外头来的,别冲撞了你,林姑娘不如先往大姐儿哪儿坐坐?”
黛玉笑着:“我本就是来见我们大姐的,不耐烦见你们奶奶。”
平儿接着这个玩笑话送了黛玉去大姐儿那里去。坐了不到片刻,又听见外头有男人的声音,清词侧耳侧耳听了听,又招了门口的守门丫头问,回来告诉黛玉:“是隔壁府的蓉哥儿。”黛玉点头安坐,不过片刻,又听见他走的声音。
陪着大姐儿玩了一会儿,黛玉把络子给了奶娘:“怕大姐儿吃进嘴里噎着,我挑了了大些的坠子,只让她抱着玩,不让她往嘴里去。”
说着便要离开,正出屋子,便见着王熙凤也出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
那一老一少看着满身的风尘,脸上带着风霜割裂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便是荣国府粗使得婆子也比他们更体面些。只是身上再怎么简陋,那老婆子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很是淳朴。
黛玉略打量了两眼,便不再看了。
王熙凤瞧见黛玉,连忙上前,拉了黛玉的手:“你可是我的贵客,怎的就走了。”
黛玉没有回这句话,反而扯了扯她的手,往那一老一小面前瞧了一眼。王熙凤爽朗的一笑:“瞧瞧我,多年不见得亲戚来了,我竟是高兴过头了。这是和我娘家连着亲的,今天来就是为了尽亲戚的情份,来探望的。你叫刘姥姥就行。”
黛玉略屈膝行了礼:“刘姥姥。”
那老人家笑得热情,连连作揖:“我的天娘娘哟,我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没见过这天仙一般的姑娘。天娘娘哟,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黛玉连忙侧身,不敢受老人家的礼。王熙凤一个眼神,平儿立刻带着小丫头把刘姥姥扶扶了起来。
王熙凤道:“刘姥姥,这是我家嫡亲的外甥女,扬州巡言御史家的女儿。她一个晚辈,你做什么行大礼。她家书香传家,最是知礼,你这做起来,可不是让她为难了。”
黛玉站在王熙凤身后微微的低着头,并不出头说话。
刘姥姥听了王熙凤的话,还要解释,只是王熙凤也不留她,只瞧了平儿一眼,平儿便带着人扶了她出去:“我们林姑娘最是知礼的,哪里会和你老人家一般见识,只是现在天儿已经晚了,咱们先走,否则要赶夜路了。你一个老人,一个孩子,怎么安全。”
这边平儿连扶带劝的带了刘姥姥两人出去,那边王熙凤便拉了黛玉进了屋子。
“你来我这里,怎么连我这个主人也不见一见就要走了。”王熙凤问。
黛玉被王熙凤按着坐下:“本也不是来瞧你的。我最近打络子,便想着给姐姐妹妹也打一条,自然不能没有你的。咱们大姐儿虽小,但是也得有她的一份。”
有下人把黛玉送给王熙凤的那条递给她,一条水红掐湖绿的络子,还缀着明珠,王熙凤一看,心里也爱:“果然是个好东西,难得你巴巴的送来。”
黛玉又同她闲聊了两句,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