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清他脸色慢慢变青,总算收住下半截实话:“施一航,你忙,我也忙,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聚。”
抱着小宝往自己公寓走,听到后面电梯合拢,松了口气,找钥匙开门进去,转身合上房门的瞬间,却见施一航依旧站在廊间,半垂脸颊,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似乎要往这边望,倪星星赶紧合上房门。
小宝调出了录下来的那段几秒的视频。
视频是从后背拍的。
用高清摄像头拍摄,倪星星后脑勺的豪毛都纤微毕现。
视频里,她头向前微微倾着,右手捏紧勺子,肩膀微微颤动,把勺子放进嘴里,忽然间,咔嚓一声,勺子断了。
倪星星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这段视频和悲伤的背影有什么关系,失望地说:“小宝,既使是后背,这也不像悲伤啊?我看倒有点像抢食没抢到的紧张……”
小宝赞许:“星星,你可真有自知之明,你再看看,这是我剪辑好的,去除了你前面紧盯人家碗里肉骨头以及你咬断勺子那段……”
它再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倪星星一看,它把背景换上了灰色调……并配上了首哀乐……,顿时气氛黑暗压抑之极,空荡荡的客厅,女子孤单地坐在椅子上,背部抽搐着……
倪星星喃喃说:“你动作真快,这首哀乐我在葬礼上听过……”
小宝声音扬高:“像吗?”
“像,真像家里死了人刚从葬礼上回来……”
“这就对了,演员的表演让观众产生艺术的想象,舞台空间的变化,能引导观众的想象,你实际上在咬牙切齿的怪施一航没给你盛两块肉骨头,由此及彼,还可能牵扯想出了他以前在吃上怎么虐待你,但剪辑下来,换个场景,给观众的感觉完全变了,所以,在演这段的时候……”
倪星星双眼放光拍手:“对,对,小宝你真懂我,当时我确实这么想,你是说,只要想着和施一航在一起时被逼吃天然健康食品,我就会愤怒得颤抖?别的我对他基本上有些意见都慢慢淡了,毕竟时间能冲淡一切,但一想起吃这个事,我现在都恨不得把他裹了油炸!”
小宝摇头晃脑:“哎,这就是爱情,在你的心里,吃远比爱情重要!我这个男朋友,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啊,星星,我新学了两道菜,明天你买点猪大骨回来,我煮给你吃?”
倪星星笑眯了眼,一伸手把小宝捞过来抱住:“小宝,还是你善解人意,好,我买,我买……”
说起肉骨头,她不由想起外婆还在的时候熬的骨头汤,不由吞了一口口水。
……
小宝内部。
巨大的透时茧形物已然成形。
老左从高高的透明梯子上爬下来,走到正在用光波电脑做记录的老右身边,问:“怎么样?数据还行吧?”
“地球上物质虽然缺乏,好几种微量元素都没有,但用其它的代替,也还行,就怕肌体建固不稳定。”
“哎,那时候将军已经完成了任务了,咱们都已经回去了,能用多久就用多久吧。”
“也只能这样,将军通情达理,应该不会怪我们的。”
“神经系统构建完毕,可以构建骨骼了,虽然能从周围环境中提取物质,但还是让倪星星买多点骨头回来简单方便一些。”
“你放心,倪星星据有现在这个年代年青人的一切特点,其中尤为突出的是喜欢吃!稍微扩大一下她对骨头汤的执念,你不让她买,也会买的!”
“这倒是,她现在对演戏上信心又增添许多,脑部能量活跃,你瞧……”
巨大的透明茧形房内,忽然间起了阵飓风,里面的液体翻腾起来,如煮沸了一样。
“她的能量如此锲合将军的基因体,让我们的进程加快这么多,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两人欣慰地看着那悬在半空的茧形实验室。
“看来咱们的任务能圆满的完成了。”
“对,将军脑电波好几天没动静,估计对咱们的工作情况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将军醒上一秒两秒也好,倪星星那一瞬间脑电波会增强许多。”
“这个地球雌性和咱们将军之间莫非真有什么联系?”
“不可能的!你知道么……”
两人互望一眼,眼里忽然都露出丝惊恐。
悬在半空之中的巨茧依旧翻腾不止,里面那个小小的世界也有了比颤动。
静默之中,老右喃喃地问:“老左,你是不是想到了我刚才想到的事?”
老左点头又摇头:“你刚才想到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但我确实想到了一件事。”
两人再对望一眼,老右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要不,咱们做报告把地球雌性写成地球雄性?”
老左瞪他:“你不知道咱们的行动都是实时刻录的吗?”
“哎,这怎么办?如果将军知道他的复生是因为这个地球雌性,他还是会把我们拍成金属饼的!”
两人齐声长叹:“果然,这个计划有很多的漏洞,这关键的漏洞我们居然现在才发觉?”
“计划做得太仓促,还哪顾得上这个?咱们氙星虽然已经进化得摒弃了爱情,但别的星球没有,所以,将军每次出任务,用地球上的语言来说,总惹不少桃花,那些个异星雌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朵一朵扑上来,还有一个不自量力的,就是镝星人女王,声称如果将军入赘,就放过我们氙星,镝星多么强大啊,就因为说错了这句话,被我们将军一怒之下给灭了,……当然,也因为他们太贪婪,对其它文明的抢夺简直寸草不留,引发了众怒,我们将军这是正义的出征,消灭宇宙败类,并不是因为入赘那件事太过荒唐太侮辱人了……”
“好了,你不用替将军解释这个了,这件事星际联盟高层都知道,早替将军隐瞒了下去,就是为了让民众不把咱们将军定性为睚眦必报的小人!也为了弘扬咱们将军的光辉形象”
“正因为如此,这件事的起因当然不会有人提起,也没有写进历史,历史上只写镝星人怎么无耻,怎么欺压弱小文明,戴将军为了宇宙正义,一怒之下出手,还宇宙一个和平!”
“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想到啊!”
“但事后不是还有史学家评论,戴将军这一次太过狠辣,镝星人连个种都没留下。”
“谁叫镝星人全以女性的形象出现呢?”
“说起来这是万年之前的事了,也因为咱们带的资料足够齐全,连这种最高机密都有,我们才知道这件事,哎,还不如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们都办了……”
老右还沉浸在回忆之中:“自那之后,戴将军身边连蚊虫都是雄的啊,用地球人的话说,戴将军对雌性有心理阴影了?严重点来说这是种心理疾病!”
“你说,如果他知道他的苏醒因为这个地球雌性的脑电波,以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估计,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地球雌性的脑电波影响到了戴将军的脑部,加速了整个复生过程,他们两人算是在脑部互相融和影响了,地球雌性说不定会影响将军的思想,如果使将军脑部神经发生了什么变化,以前将军是个很无聊的人的,这一变,不知道变成怎么样?”
“我听你这语气,还挺期待的?”
“当然不是,我担心着呢,你没看出来?先别说这个,重要的是将军如果知道,会爆怒的,用他的话来说,他的脑子不容玷污!尤其被女性玷污!以前那镝星人女王不就有种特殊本领,能用脑电波控制她整个星球,还曾经想对将军下手?被将军拒绝之后还强行使用脑电波想控制他成为镝星一员?还好咱们将军脑神经够顽强!反控制回去!”
“呵呵呵……”老右想想那资料说的这故事笑得捂肚子,笑到最后,见老左瞪圆了眼怒视他,咽了口唾沫说:“这又不是肌肤相亲……现在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样?”
老左也无可奈何:“比那还严重,那是思想的入侵,将军怎么会让人窥探他的思想?”
老右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一把握住老左的手:“老左,我又想起一个漏洞了,上次你手一颤,说是按错了键,把将军封存的一段资料传入了这位地球雌性的脑子里,我觉得吧,可能不是咱们按错了键,是将军的思想被入侵了,这位地球雌性读取了将军的思想?”
老左润红的脸变得煞白:“不会吧?”
“不,不,不,也许我想错了?将军的脑神经是几万年来整个银河系最强韧的,怎么那么容易被入侵?”老右自我安慰。
老左脸色恢复了些血色:“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就是你喜欢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不过……我们的系统要加一层防护功能,把她的脑能量隔离开,决不能让她的脑电波到处乱钻,影响到将军。”
老右想了想说:“那……行吧?”
老左看它嘴唇欲动,不耐烦地问:“有什么话直说!别爱说不说的!”
“不是,老左,我就是有点怀疑,咱们能隔得住么?咱们两个虽然是星际联盟的最高科技设计制造出来的,功能齐全,能应付宇宙中各种状况,连人类的表情都能模拟,比如说随情绪的变化脸变红变白什么的,但人类的脑子是最复杂的,将军说醒就醒,我们通过各种技术手段也没分析出原因,虽然只醒了几十秒,咱们氙星虽然科技发展到能把人类的脑子下载压缩成一个小小的硬盘了,可也仅止如此,里面的具体构造远远没能弄清楚,特别是将军那么强悍的脑电波……”
“哎,尽人事,听天命,还能怎么样?只期望这个地球雌性能让将军不那么讨厌,将军也别那么爱恨分明,大家糊里糊涂的把任务完成就算了……”老左说:“但我估计很难,只要听说有个雌性的雌字,将军不拍死她就算好的了,恐怕会连累我们……”
老右合什喃喃地说:“将军很理智的,会仔细评估咱们的工作,赏罚分明,不会因为这小小的纰漏下狠手治我们的……”
“这话你信吗?我是不信的!”
“哎,算了,人生还是要充满希望嘛,不要老心情灰暗嘛,与其担心这担心那,想想怎么快完成任务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们这计划东一个漏洞,西一个漏洞的,漏洞还多着呢!”
“那也是……”
“我们最接近人的智能机器人,人么,不就是很多的缺点和漏洞?”
“所以我们做的这计划有这样那样的漏洞也说得通?”
两机器人对视,互相安慰点头。
卧室里,倪星星梦到了一大桶又白又浓的肉骨头汤,鲜得让她的舌头都快掉下来,骨头上的肉汁多味浓,一口咬上去那汁水的鲜美从舌尖一直延伸到胃里。
“明天一定要多买几斤肉骨头来……”倪星星在梦里吧嗒嘴。
…………
某顶级休闲山庄。
施一航走进包间,迎来一阵欢呼,几个男女全站了起来,有人说:“施少,你还真隐居了?回国这么些日子,也不找我们?”
他在美国读书的同学亦凡走了过来,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沙发上带,沙发一边早坐了一位资态优雅的女子,摇着红酒杯含笑看他。
施一航向她点了点头:“滋兰,好久不见。”
李滋兰让开位置,让他坐在身边。
包亦凡替他解释:“没全隐,上次给他那小女朋友过生日不还请了你们?”
几人都笑,其中一位答:“哪里全请,不就只请了你和林子吗?”
对这群发小儿,施一航向来话不多,他半路才插入进他们的圈子,除了和包亦凡熟一些之外,其它几人,其实都不算太熟。
这些人,都是施父在美国的生意关系的后辈们。
寒暄几句,包亦凡问:“哎,你那小女朋友怎么样?搞定了吗?”
施一航拿了桌上的饮料喝:“早分手了。”
包亦凡背往后靠,借机看了李滋兰一眼,她只垂眸看着酒杯,轻轻饮了一口。
他暗暗向她挑了挑眉,李滋兰微笑垂头。
“我就说嘛,老施,还是差不多的人好些,说什么对方一点就通透,不同阶层的人相处太累,不就结个婚么?和谁结不是结?让家里老母老爸高兴了就好!”
其余人听了都笑,喝得有点高了的陈俊宜答:“对啊,他们高兴,才不会扣我们的花销。”
施一航淡淡地说:“这样,有意思吗?”
男男女女互相望了望,各自拿桌上的饮料,都没答话。
陈俊宜一脸通红,哈哈笑了两声:“意思?意思是什么?”说了两句,咕咚一声倒下,打起呼来。
包亦凡说:“别理他,他们家给他订了个媳妇,美国哈佛毕业,学经济管理,一回国就要结婚,他连照片都懒得看,烦着呢!”转头问李滋兰:“兰姐,你瞧,条件够好了吧?反而觉得没意思,什么都给安排好的,还是你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滋兰又啜一口红酒,微笑不答。
坐在角落里的毕红说:“兰姐和我们怎么相同?她靠的是自己,我们得靠家里,她家老爷子早把什么都交给她了!”
毕建撇嘴:“姐,你直说算了,要想自己做主,除非父母早死!”
几人一起起哄。
包亦凡双手下压阻止:“别说了啊,再说就不孝了啊!”又回头看施一航:“老施,你是咱们中还有点理想的,也想把你们家那摊生意弄好,你们家开明,老头子也支持你,你妈也不管你结婚的事,只提了那么个小要求,要求你那女朋友带出去不会丢人,这挺好的啊!怎么会分了呢?你上次不是说挺有成效吗!”
施一航叹了口气,垂头:“丢人是什么?是我们丢人家的人,还是人家丢我们的人?”
包亦凡怔了,看他一眼,再扫了李滋兰一下,凑过去问:“怎么,分了还想着人家?当初就别分啊!你如果不想分,她还能分?”
几人又起哄,毕建说:“对啊,咱们这些人,愁的不是没有结婚对象,而是结婚对象太多!挑得发愁!施哥,咱们都这样了,你这样的,还会‘被’分手?你那女朋友还不得死扒住你不放?”
毕红一拍手说:“对了,施哥,最近还有个娱乐圈的通过个熟人打听你,听说那还是个明星,流量特高那种,我知道施哥专一,一向不喜欢弄这些,给回了,早知道你分了,还不如转转口味?”
施一航没回答,毕红知道他真没兴趣,不再提这话题。
毕建倒是怪起她来:“我说吧,姐,要你介绍给我得了,你懒得搭理我!”
毕红撇嘴:“给你?你包的还不多么?”
“什么包?我那是婚前交女朋友,多多益善,要不然婚后怎么会老实?”他举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话你听过没有?先要历经无尽的沧海,最后才能守得住巫山!”
众人笑得直拍桌子。
毕建没见过施一航的女朋友,好奇地问:“施少,什么女孩子能把你弄得愁眉不展无计可施的?说说,咱们可以给你参考参考?”
施一航只笑笑:“普通得很。”
林子是见过他那女朋友的,跟着笑,其它的人见了,指着他说:“林子,说说,他那小女朋友有什么不同?”
林子晃着酒杯回想:“还真有点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看不出咱们施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就说生日那回,有施少吩咐,咱们特地换了身几百块钱的衣服,但我嫌麻烦,只换了件外套,她怔是一点没瞧出来,那双眼睛,只盯着桌上的蛋糕,脸差点埋进蛋糕里了,咱们倒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人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我估计,她真当施少是普通的男朋友,随时可分手的那种!那不稀罕的程度……”
众人哄堂大笑,施一航也跟着笑,李滋兰掩嘴,笑得脸色绯红,说:“还有这种真性情的女孩?”
毕红撇嘴:“装的吧?”
林子问包亦凡:“包哥,你看人准,你说说,她有没可能装?”
包亦凡摇头:“那姑娘活得自在,看来也不大研究服装品牌的。”
林子说:“现在网络时代,拍张照一查什么都知道了,她也算生活在娱乐圈,怎么连这都不懂?真是一朵奇葩!”看了看施一航说:“施少,我这是在称赞她,并没有贬义,您别误会。”
施一航也点头:“她的确想法与人不同。”
众人都互相望了望,神色赫然,各自低头拿饮料喝,哪敢再信嘴轻贱。
李滋兰侧头看施一航:“一航,难得哦,舍不得分,就再追回来吧。”
施一航只把手的指在酒杯边缘滑过,笑笑不语。
李滋兰眼神一黯,把酒杯放下,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吃。
林子说:“要我说,施少,你干脆把身份向她挑明得了,我就不信她知道了你是什么人还不回头?”
施一航只说:“我原来那身份也不差。”
林子想了想,点头:“对哦,名校毕业,五百强员工,配她绰绰有余,为什么还是分了?”
众人都拿好奇目光朝他看着。
李滋兰手指定在了酒杯上。
施一航停了半晌才答:“也许我太过逼她了,让她压力太大。”
毕红笑说:“施少,咱们活在这世上,谁会没有压力?你们家算是开明的,咱这几个,如果结婚哪一个家里不会提一大堆要求?”
“对……”陈俊宜在沙发上抬起头来,左右看看,又扑通一下睡倒。
包亦凡手搭他的肩头问:“施哥,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大顺利?怎么样,要不要哥们帮忙?”
施一航回国,头一次要他帮忙就是弄一个小角色,倒搞得他不知道怎么才好,这种小角色的事他哪会操作?他插手管的全是女一女二的角色,以为施一航帮朋友一个小忙,随便让下面的人找了一下导演,后来就没问起了,隔了好多天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后悔莫及,一直想办法弥补,可还没找到机会,两人又分了。
施一航摇了摇头:“算了!”
包亦凡叹气拍他肩膀:“施哥,这事没办好,下次再有事,你可得说明白了!”
施一航垂眸,拿起酒杯来饮。
包亦凡想把机会让给李滋兰,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他知道施一航虽然年青,刚从美国大学毕业回国,可其少年老成是业内人熟知的,就论他随手帮着施家老爷子管的那几单地产案子,眼光之精准狠业内没有人不竖大拇指称赞的。
施家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可这个人精,却栽在了一个傻乎乎的替身手里?
包亦凡总觉得那些传言有夸大成分,可施一航分手那天打电话过来语气之冲动激烈他可从没见过,他这位发小在几亿的股价波动上呼吸都没乱过,更别说为了个女人气成那样。
施一航没什么事服过输的,要不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施家被他掌舵之后还能再上一层楼。
创业难,守业更难,还有人说富不过三代,施家传到施一航手里就是第三代了,可一点衰败迹象都没有。
听他前几天打电话的语气,还是那小替身姑娘甩了他?包亦凡厚道,没把这猜测周围乱说,但在心底狂笑了好几天,心说施一航也有今天?从小到大,他被爸妈拿施一航做榜样,每天听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故事,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
但他也明白,施一航没放手的东西,很少有能跑得了的。
事后调查,果然,施一航放着别墅不住,住到人家替身小姑娘家楼顶去了。
看来这件事还有后续?
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看看再说,不理李滋兰几次视线扫过来,只和施一航闲聊,说了不少以前的往事,大家言谈甚欢,说到后面,林子过来插话,他们家正进军智能机器人领域,林子学的是这个,想搞个小公司弄弄,向施一航取经,两人言谈甚欢。
“施哥,听说你们公司搞了个模拟机器人的项目,还做了植入广告,反响怎么样?”林子问。
施一航摇头说:“一般吧,广告还没播出,看不到什么效果。”他忽然间想起倪星星紧紧抱住那机器人摸它头的亲昵样子,心里一阵烦躁。
那时,她眼神柔和,嘴角带着丝笑意,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她可从没对他有这种表情。
相反的,对个机器人倒有了?
“我准备搞一个远程会议方面的机器人,专门针对医疗,房地产等垂直行业用户,施哥,给个技术支持吧。”
“行,要什么人你跟我说。”施一航说。
林子乐开了花:“施哥,还是你爽快。”
模拟机器人只是集团的一个小部门,施一航虽然插手管着,但实际技术问题他并不过问,上次知道了倪星星摔坏机器人的事,为了和她搭上话,才现学现卖的,只会给机器人接个胳膊腿,他想了想问:“林子,要不有时间你去看看我公司那机器人,不知道他们做得到底怎么样了?咱们自己人,给的意见中肯。”
林子秒懂:“施哥,那帮老臣子不服管教使绊儿糊弄人吧?放心,我帮你看看。”
施一航并不辩解,只笑了笑。
近两次和倪星星见面,她总是抱着那个机器人,他心底涌起一阵不舒服,又想起丁阑偶尔提及,最近倪星星总和机器人说话,还说从它那里学到不少东西……为此,他专门问过技术部门老总,老总也含糊其词讲了一大通,说什么机器人确实可以不断自我学习进化,但现阶段的模拟机器人技术还只是初级阶段,他又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能不了了之。
他总感觉那机器人和以前刚到倪星星手里时有点不同了,特别是那双眼睛,似乎扩大了不少?…他特意去看过同批出厂的那些机器人,模样虽然差不多,,他总觉得那具还有些不同,似乎外皮都光亮些,从内到外透着精气神……但除此之外具体哪方面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包亦凡和李滋兰眉来眼去好几次,几次想插上话都没机会,好不容易等林子出去洗手间,赶紧问:“咦,施哥,那植入广告,做得不错,我特意跟导演说了,让他拍片时把你们公司的logo来个大特写,施哥放心,以前是导演不懂事,说什么不能乱植入出戏,他那部戏植入个机器人当玩具怎么了?剧本改改,哪有不成的?”
施一航可有可无的说:“也就是个新成立的小部门弄的这样东西,也不赚钱,赶个高科技的好名声,成与不成也就这样了。”
包亦凡眼里闪过丝尴尬,还哪敢替李滋兰牵线,嗫嚅几句,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
林子从洗手间回来,加入了两人,天南地北的扯,倒也言谈甚欢。
喝到半夜,一群人散了,各自驾着豪车驰走。
施一航落在后头,等司机驾车过来,听到后面高跟鞋响,一回头,李滋兰娉娉婷婷走近,施一航侧身避开,让她先走。
她却停住了,朝他笑了笑,轻声问:“一航,怎么,连招呼都不愿意和我打了?”
施一航的继母以前替两人牵过线,那时他还在上大学,施老爷子还没准备把生意交给他,他学的又不是经济行业,加上他下面两个弟弟都受宠得很,他又是施老爷子的前头夫人所生,她那时也焦头乱额,和自家叔叔争得厉害,虽然当时对他有好感,但瞻前顾后,还是没同意处下去,等到家里的事走上正轨,相了几个都不靠谱,回过头一看,施一航接手了大部分施家生意,还取得了他父亲的欢心,两个异母弟弟对他崇拜得很,施老爷子有心把他陪养为接班人,这才有几分后悔。
“说笑了,哪敢啊,谁不知道李家现在风头正劲?”施一航还是那幅可有可无的疏懒模样。
“你呀,我看,和你小女朋友就有话说?”李滋兰似笑非笑:“我们这些人都不能入你的眼?”
“和她?只会吵架,但是真吵!”施一航淡淡地答:“不用费脑子猜。”
李滋兰叹气,侧过身子望他:“还是怪我了?”
“谈不上,这世上能让我怪的人不多。”施一航嘴角微微上翘。
他还是那样,如果以前他能有一分的用心,她怎么会放弃?
但李滋兰是从家族争斗中搏杀出来的,既然有准备,这次哪会轻易放弃,想了想说:“最近家里几个晚辈准备投资部电影,制作挺大的,剧本已经选好了,女主角内定了几个,还没确实,施哥……”
施一航摇头笑了:“我想投资还不容易?”
李滋兰一怔,明白了过来:“是啊,是我多事了。”
施一航看了她一眼:“最近收购了费家不少股份?”
李滋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本来顺手准备把费氏集团拿下的,你知道的,他们家外戚当道,混乱得很,现在就那块地还值点钱,可后面何家插了手,没办法,只好放弃。”
“何家?”施一航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笑着说:“费天铭那张脸救了费家。”
“幸好他不进军影视圈。”李滋兰也笑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费家后继无人,事业眼看败在了唯一的子孙费天铭的手上,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
“和在影视圈也差不多,媒体对他的曝光率比出名影星还要多,可惜,他不懂得利用。”施一航淡淡一说。
李滋兰点了点头:“是啊,二十多年前,有谁能比得上费家?可现在风水轮流转,费老爷子在医院里躺了三年,费天铭掌舵,每年资产缩水一半,这一半又一半的下来,费家只剩了个空壳子……”
“这不正合你意?如果没有费家的衰败,又怎么会有李家的崛起?”施一航语气平静。
“是吗?同理,没有方家林家的衰败,也没有施家的崛起。”李滋兰笑了笑说:“看来咱们都是一丘之貉,怎么样,约个时间再臭味相投?”
施一航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说:“何必呢?整天臭在一起有意思么?”
李滋兰垂头理衣襟,眼里闪过丝黯然,抬起头来又是一派明媚,主动说:“听说费天铭车祸后身体差了,回美国治疗去了,何玲珑也跟了过去。”
“哦?”他哦了一声之后没了下文,转头看落地玻璃门外,他司机到了,见他望过来,过来给他拉门,两人在门前分手。
……
蔡紫把手机口捂上,对着镜子向倪雪境摇了摇头,倪雪境拿口红的手停了片刻,又缓缓在嘴唇上抹,口红溢出了唇线,她把口红放下,拿化妆纸按压唇角。
“一点办法都没有?”倪雪境问。
“托了好几个人,都不愿意接手,最有希望的中间人递话到了毕家姐弟那里,可人家一口回绝了,倒是毕家那位太子爷,对您感兴趣,托人回话,说他可以支持您。”
倪雪境把溢出的唇红擦拭干净,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灯光照射下脸孔美得发光,她怜惜地把一缕垂下来的秀发拨到耳后,拿了遮暇膏过来,看了看牌子,皱眉。
蔡紫赶紧拿出一个没拆封盒子拆开了,把里面的遮暇膏拿出来递给她:“夏天天气热,皮肢爱出油,用这个法国牌子的好,容易推开,保持的时间长。”
倪雪境接过遮暇膏,挤了一点在指尖,轻轻地拍在脸上,看着镜子,满意地说:“还是这种法国大牌子好……”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毕家的,我知道,递过好几次话了,毕家又不是他做主,他也只能调动一些零花钱,他这样的,咱们还缺么?”
“所以我替您回了。”蔡紫把另外那支遮暇膏随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里:“但鼎盛那边,滴水不进,难办得很,咱们又没有熟人。”
“柯爷呢?”倪雪境问。
“他是有办法,但他不做牵线搭桥这些事,只调查事实,我缠了他几句,他笑着说不做拉皮条的事,我怎么好再说?”蔡紫说。
倪雪境手指尖停了一下,心烦意乱地看着镜子:“其它的人呢?”
“雪境,你知道的,鼎盛哪比我们以前接触到的那些人,连打听出他的名字,都花了我们不少功夫,那个人实在难接近得很……”
“难接近?难接近倪星星怎么会那么容易?我还不如那个丫头?”倪雪境扯了张纸巾来,把手指擦干净。
“我也奇怪了,那丫头运气怎么这么好?但运气再好不也没用,他们还是分了。”
倪雪境脸色缓和些,回头看她:“对了,柯爷查得怎么样了?”
蔡紫嗫嚅:“昨天才问,柯爷有点进展,今天会给我们回话。”
“你还不赶紧打个电话问问?”倪雪境说。
蔡紫摸出手机来,按了几个号码,脸上堆满了笑容:“柯爷,是我,蔡紫啊……对,对,没错,昨天是给您打了电话,这事儿……哦?是吗?那太好了,在哪儿?”蔡紫捂住了手机,一脸喜庆地示意:“纸,笔……”
倪雪境把化妆台上的活页纸夹递给她。
她一边点头一边写下了一个地址。
收了手机,倪雪境皱眉:“什么地址?发个信息来不就行了?”
“这是柯爷的规矩,不留把柄的。”蔡紫喜气洋洋地说:“柯爷通过做产地产租赁的一个朋友查到的,这是鼎盛集团高层秘书办公室最近租下的一层公寓,具体作用没人知道,但柯爷反复求证打听,这层公寓是由首席秘书亲自让人办的,很有可能是那人的住处!”
倪雪境扫了一眼地址,又移开:“柯爷搞错了吧?这种中档小区,他怎么会住?”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拿粉刷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蔡紫。
蔡紫向她点了点头。
她抓起一把粉刷,手一挥,丢得满地都是,牙齿咬得嘴唇泛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您猜得没错,我打听了,倪星星最近搬了家,也住在这个小区。”蔡紫说。
倪雪境心绪已经平静,看着地上的粉刷,轻声问:“他们还没分?”
“柯爷没说,但这男女之间的事,是最难说得清楚的,藕断丝连多的是。”蔡紫说。
粉刷带出的灰色在地板上扫出长长的痕迹,古铜色的木板粉尘遍布,像是褪色的眉黛被人强行用着,划在了美人的眉梢,没有增添半容色,却满目苍夷。
倪雪境忽然间觉得难过得很,眼里却没有半点泪意,她喃喃地说:“你瞧,有些人运气就是好得很,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就在她手边摆着,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得到。”
蔡紫担心地看着她:“雪镜,不会的,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倪星星如果真和他好了,她还能是个替身?”
倪雪境弯下腰,拾起脚边的那个刷子,轻声说:“捡起来吧,给人看见,传了出去,那些记者又要乱写了。”
蔡紫赶紧拾起了散落四处的粉刷,拿了湿抹布过来,把地板擦干净了。
“刚进这个圈子的时候,导演要一个会哭的演员,有十多个人争那个角色,你知道我练了多久才练到了只要是演戏,无论在哪种情况下,说哭就能哭?”
蔡紫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您什么方法都用了。”
倪雪境仰起头来苦笑:“可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我真正想哭的时候却哭不出来,我妈去世的时候,我要用辣椒水才能哭出来,因为有媒体记者守着,我不能让他们写倪雪境不能哭了,倪雪境假哭……”
蔡紫轻声说:“咱们不都熬过来了吗?”
“就别说在我学表演上吃过的各种苦头了,表演老师说得对,我其实是一个没有天份的孩子,有的只是勤奋,别人用两个小时练舞,我用十个小时,甚至二十四个小时,但还是被人说没有舞感,我转行当演员,跑剧组,从最小的角色开始演,演被人扇耳光的戏,一场戏下来脸肿成了猪头,导演说你休息两天吧,那角色就被别人拿走了……”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有人运气比我好,有的人天分比我高,可她们去了哪里?最终剩下的只有倪雪境……”
“对,对对,雪境……”
“倪星星今天有替戏吧?”倪雪境忽然间问。
蔡紫怔了怔,点头:“对,是章芸那剧组的,她有个替身脚受伤了,临时叫了她,听说她还向杨航要加人工呢,杨航气得不行,到处跟人说。”
“她开窍了,咱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不主动问人家要,人家怎么会给?反倒会看轻你!”倪雪境怔怔抬头:“杨航拿她没办法?是章芸主动要她的?”
蔡紫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说:“确实是的。”
“她要出头了?有他帮她?不可能的,章芸要求严,有哪个能影响章芸?”她忽然间站起来,神经质地来回走着,“这一次,我又没机会了吗?”
忽然间,她脚踩在了桌子边蔡紫没拾起的一枝粉刷上,身子摇晃,蔡紫忙上前扶住,她一转身,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还能做什么?”
蔡紫雪白的脸顿时起了红色手掌印,她捂脸把那根粉刷拾起,泪在眼框里打转,低声说:“对不起,倪小姐,对不起。”
倪雪境叹了口气扶着桌子坐下:“好了,是我心情不好,难为你了。”
蔡紫把眼框里的泪憋回,轻声分析:“如果真是他帮她,就不会让她只做个替身,你想想,他上次随便一出手,就给了她一个戏份挺重的角色,这一次我估计,是章芸临时起意的,章芸要求极严,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得好呢!”
倪雪境无精打采地说:“算了,我们连门都摸不着,这次还能有什么办法?”
“有的,肯定有的,要不,把倪星星叫过来,再问问她?”蔡紫说。
倪雪境点了点头,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吧,我自己过去,好久没见章姐了。”
“雪境,上次你和章芸闹得不愉快,我拍她看见你……”蔡紫转了称呼。
“这个圈子,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
“那也是。”
两人来到隔壁剧组,剧组已经清场,摄影师各就各位,蔡紫忽然拉了她一下,声音颤抖,指着场地边缘:“你看。”
场边上,那人一身普通的夹克,正用垂头用打火机点烟,有剧务抬着东西走过,似乎请他让开,他打横走开几步,站在阴影里,指尖青烟袅袅,看着场内。
剧场内的屋顶上,倪星星已经穿好了服装头套,吊好威亚,站在上边准备。
她似乎有些紧张,嘴里喃喃念叨些什么,又从戏服下拿出手机来看,合什向天空祷告。
那人就笑了,笑容一丝丝地展开,似乎让那昏暗的角落都焕发亮光。
蔡紫回头看倪雪境,却见她已迈开脚步往那边走,只好跟着。
施一航和林子谈了一个下午模拟机器人,又把公司产品给他看了看,两人谈了合作细节,再谈起现在的机器人能做到的事,林子对这有兴趣,把这东西研究得极为通透,说了许多国内外先进的机器人已经能做到种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听越感觉不安,林子告辞之后,他打了个内线电话知道了倪星星在干什么,于是,一个人驾车来到这里。
片场嘈杂吵闹,远处有烟雾升起,明亮的人照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紧张和笑容映进他的眼帘,他吸了一口烟,转过身,准备离去,有人站在了他身后,他打横避开,伸手进裤兜里,把车钥匙拿了出来。
却听那人喃喃自语:“倪星星不会演哭戏,这场虽然是替戏,但要求后背要有哭的效果,哎……真替她担心。”
他转身看过去,一个女孩子,化着浓妆,也穿着戏服,是倪星星一同做事的吧?
倪星星不能演哭戏,他当然知道,上一次那个角色,把她所有的信心都磨灭了,使两人的关系退回到了原点,他知道都是自己的错,是他太过心急了,没等她准备好,可还没来得及向她说一声道歉,她就提出了分手。那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紧跟着是愤怒,自己说了什么,他都已经忘了,但他看清了她脸上的融合了深深自卑的失望,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从来没有瞧得起她。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回?
这么些日子,他再也不敢离她太近,也不敢再随便插手她的事,因他知道,他不能再把她越推越远。
施家的男人,都是精明而执着的,可有时执着过头,就会伤害到别人。
这是他出国前母亲对他的忠告,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至看到了倪星星那一瞬间露出的表情。
“倪星星演哭戏?”他皱眉。
倪雪境咬了咬嘴唇,按压住自己内心的波澜。
这个男人,居然一点都没认出她来?她需要用倪星星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对啊,哎,她哭戏演得不好,我还想找个时间跟她说说,教教她呢,谁知道导演这么急……”倪雪境说。
“哦?”他的眼睛终于落到了她脸上:“您和星星一起演戏的?”
蔡紫在一边听见了,几步上前,正想插话,却见倪雪境笑容柔和,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一个剧组。”
蔡紫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脸上,脸上还有点痛麻,她怎么忘了,倪雪境是什么人?她的脾气,是看对象来的,自己虽然依然能叫她‘雪境’但两人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读书时了。
她默默走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