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流镜仙，这玩意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一摸到的时候就感觉手指在被灼烧，估计是这女人合伙周坎下了什么咒术在上面。

不过生死攸关，少根手指也比被吞噬好。流镜仙无暇多想，忍着烧伤般的疼痛戴在中指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可以了吧？快放本宫出来！”

张夭点点头：“可以了，你自己往外爬爬看呢？”

流镜仙抓狂：“……能爬出来本宫还会求你？”

她努力了半天，两条腿仍旧卡在那怪物玉石里头，现在已经被啃噬到双膝。

张夭只好将镜子打碎，捡起一片锋利的碎片，割开手掌沾血：“那没办法了，你忍一下吧。”

流镜仙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在张夭的动作中尖叫起来：“等……等一下，你这个疯女人要对本宫干什么啊啊啊啊！”

张夭手起刀落，如同面对病灶毫不犹豫说出“截肢”二字的魔鬼医师，下一秒流镜仙已经和赤狐玉分开了，灵魂深受折磨的痛感缓缓而来——

“啊！！！本宫的腿！”

张夭无视她双腿被切断的哀嚎，将赤狐玉重新收入瓶中，流镜仙还注意到她拿出了另一个明显更结实的瓶子，这说明那个易碎的玻璃瓶也是她故意换的。而她不仅失去了两条腿，断口处还在承受着魂魄撕扯和阳火灼烧的双重痛苦，整个人如同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张夭将赤狐玉收好后，开始打量自己的新猎物：“没了腿你还可以飘嘛。”

“你刚才给本宫套上的戒指是什么？”

“锁魂用的。”

孔雀翎戒指是个灵物，这东西好像会认主。套在人身上可以安魂定神，要是直接套在阴物身上么……可以将鬼怪暂时困在张夭身边。

但能不能限制住像流镜仙这样的恶鬼，张夭也没有把握，所以她又找周坎帮忙稍微改进了一下，正好试验一下成果。

流镜仙柔弱而狠毒地瞪了她一眼：“想把我的魂锁在你身边？你想得美！”

她说着就伸手去摘戒指，毫无悬念，她轻松地将戒指摘了下来，但手指被灼伤的部分却形成缺口，开始疯狂地阴气外泄。流镜仙虚上加虚，现在不仅仅是痛失双腿，而且连整只鬼都变成了半透明状。

“……”五秒后，她将戒指戴回了原位。

张夭总结：“这戒指泡过符水的，可能浓度没掌握好，功效有点猛，下次改进。”

“………………”流镜仙认栽了，躺在地上像一条死狗，“想让我留下提供线索，你可以跟本宫商量啊。只要报酬诱人，哪只鬼会拒绝人类呢？倒也不必把腿打断。”

张夭将沾满血的玻璃片丢进垃圾桶：“我从来不和鬼做交易。你只要臣服，就够了。”

相信鬼怪这玩意的忠心，还不如相信下个月的基金。至少后者还可能态势反转，而魂魄一旦脱离人身，也就同时远离了人性。何况是像流镜仙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你什么时候才会放本宫走？就算我做了很多坏事，也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你明白吧？”流镜仙消去一身戾气后，眼中血色也慢慢褪去，苍白的面孔就像卸了浓妆，居然还带有三分稚气未脱。她死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

张夭抱臂俯视她：“等我心情好的时候。还有，我不知道你那是什么中二口癖，我不喜欢，改掉。”

“……”流镜仙大概知道，张夭说的“心情好”，大概是从她嘴里套完全部的话之后。以及在这期间，她最好不要违逆张夭的意思。

为了坦白从宽，流镜仙决定主动交代一部分：“刚才那个红色的石头，就是我说的地狱火。”

“为什么这么叫它？”

“大概是因为，那东西相当凶残吧。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它似乎有着智慧。地狱火喜食活物，尤其是体型大的活物，其次就是喜欢往阴气浓重的地方扎堆，就好像它在清除世间的阴气一样……”

说完，流镜仙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表达不准确：“不对，不能用清除这个说法，因为我能感觉到，它是在把阴气化为己用。一切的吞噬都是为了充实它自己，说是像地狱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也是毫不夸张的。”

流镜仙说的没错，一切都能和张夭自己对赤狐玉的了解对上。而四年前的调研中，赤狐玉一开始没有选取张夭作为攻击目标，很有可能也是做出了优先判断，这就更加体现了这东西的可怕之处。

张夭有个想不通的地方：“依你们这些阴间存在看，它不断壮大自己是为什么？”

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流镜仙惆怅道：“本……我怎么知道？这玩意阴不阴、鬼不鬼，看到目标就会饿虎扑食，曾经被怀疑是某种妖怪。但是万物皆有弱点，在我的印象中，地狱火由于捕猎太凶猛，曾被集中捕杀过，消停了一段时间。”

张夭一顿：“这东西还能捕杀？怎么捕杀？它不是有智慧吗？不是会逃跑吗？”

流镜仙也一愣：“它再聪明也是没有脑子的，看到人就会上，自然就可以加以引诱。要是像你说的，那还有我们……你们人类繁衍的余地吗？”

张夭脸色迅速沉下去：“不对。这东西懂得判断局势、会及时逃跑，而且在吞食猎物时也是有选择的。它会优先吞噬人类和像你这样的恶鬼，对于一般的小鬼则不会追捕。”

但是流镜仙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这些年里面，它一直在进化，变得越来越聪敏，并且最坏的可能是——没有使人类全盘覆灭，也是为了给自己保留生存空间。对于一般的小鬼不予理会，则是留给它们养蛊、诞生出下一代恶鬼的余地。

赤狐玉甚至懂得给自己圈养猎物。或说它走过的地盘，都是它的圈养场。而世界上还没有人清楚地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代际更迭中的名称变化，绝不仅仅是换个称呼那么简单。

张夭后背一阵发凉：“它从‘地狱火’进化成了‘赤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