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被猫扒拉出来的山羊头颅瞪着两个死气沉沉的眼珠，和塑像的眼神异曲同工，明明没有生机，却也正因如此，令人感到后背发毛。

这里的东西都是祭祀用的，而且准备的规模相当可观。而张夭再看回那盆血水中时，却发现刚才的对视仿佛错觉，面具下的塑像脸又恢复了正常。

她沉吟半晌，低声唤猫咪回来，准备撤退。

三花不听她的，不知是不是她塞进门缝的黄铜片上沾着火腿肠的气味，猫咪转了两圈，叼起黄铜就跑，屁股对着张夭，三两下钻进高大物体上盖着的黑布中，没了踪影。

张夭心头一紧，赶紧又唤了两声，可三花猫像是玩上了瘾，从黑布底下的起伏可以看到它的活动轨迹，从下往上，最后爬到物体一半的高度，停住了。

小家伙拱了半天，在那里钻开黑布露了个头，嘴里的铜片已经不见了。

张夭松了一口气，敲敲门板示意，随着她起身离开，小三花也呆不住了，从旁边一个仅有拳头大的洞中钻了出来，俏皮地抖了几下耳朵。

张夭在它头上点了点，略微责怪，引得小三花喵喵叫了几声。

听到猫叫，楼梯上传来人的脚步声。张夭一惊，连忙绕到经楼后面原路返回，小猫随之跟着跃下，一人一猫在底层的储物空间内蹲守半晌，等上面的人嘟哝着回到二层，这才离开经楼。

回到民宿的时候，张夭远远看见老板守在大堂。她不想引人注目，便如法炮制从周坎窗户翻了进去。

周坎正在给漆文图放动画片看，在一个人两头熊之间的拉锯战中，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认命。

见张夭翻身进来，他皱了下眉：“什么时候开始学做女飞贼了？”

张夭轻声落地：“要是正门能进，哪个女飞贼自愿飞檐走壁？”

她将所见所闻告诉周坎，后者了然：“看来他们在准备祭祀，这祭祀可能是每月一次，而且所供的这尊‘神’，可能还是个嗜血的性子。”

张夭回想，经堂中燃烧的蜡烛也并非普通颜色，而是暗红发黑，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和着血做成的。

张夭嗤之以鼻：“装神弄鬼的，实际上又是个缩头乌龟，只敢半夜派分.身前来试探。不过接下来，我们可以等着看戏了。”

周坎抬眼：“你做了什么？”

张夭往藤椅上一躺，好整以暇：“对方既然先烧起这把火，我自然是帮着添把柴。”

他语气几分无奈：“你呀，看热闹不嫌事大。”

张夭也心安理得：“热闹不大不好看嘛。”

说话间，手机响起。张夭看到是骆海桑打来的，心道应该是为了工作人员生病的事。

果不其然，她接起来后，周坎听见两人就这事商讨了半天。但言语间，似乎还牵扯到那个山洞的情况。

张夭也知道，山洞里的状况是周坎的兴趣点，只是目前多少有些偏离她的预期：“出事了。”

“怎么？”

“如你所说，在仙人像天眼位置发现了一种黑白参半的玉石，似乎是这个东西引起了工作人员的精神疾病，凡与之接触过的人，反应都很大，且症状都和小孙老师一样。现在这东西无法送去研究，骆老师想就近送到这里，让我们看看，又怕是陨石之类的物质带有辐射，造成更大的病情扩散。”

周坎扬扬眉，发觉一切都和他的设想对上了。

“据我所知，这东西应该和陨石无关。”周坎道。当时他将这东西从老道嘴里扒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含着这样一种东西下葬。

古来口中含玉或丹药，是为了给尸体防腐，又或是彰显一种尊贵的身份。可是一来老道没什么身份可以显摆，二来这玉石为祸一方，也不是什么镇尸的好东西。

如今开采出来，也只是一块动不得的烫手山芋。

张夭思考几秒，突发奇想：“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某种古老的虫卵？外表虽然长得像石头，但其实内里有许多幼虫，一旦孵化就会寄生于人体，从而引发疾病。”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么大可以让生病的人去医院检查。”周坎说道。

“也是。现在病因迟迟无法确定，所以也没办法对症下药。”

周坎思虑过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我有一些对这东西的见解，你可以听一听。这种石头锤打不破、火烧不化，如果想要摧毁，恐怕是不可能的。想要避免大范围灾难，唯一的办法就是封印起来，永不流出。”

“让谁封印？”张夭问出口，突然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见过它？”

周坎没有否认：“如果你再问问现场工作人员，应该会得知，那块玉石只有一半。因为另外一半，在六年前流到了我手里。”

张夭神情一紧：“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曾在市面上流动过？你是怎么得到的？”

说到这件事，周坎有些头疼。他只是平息了老道当年那件事，但不清楚这东西有没有引起过其他地区的灾难：“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跟你说。总之现在这是块烫手山芋，可以先送到我们这里来。”

张夭表示怀疑：“你确定？”

周坎慎重地想了想，万一他和张夭中间有一个发狂，另一个起码还能压制。只要坚持到带回北京，和另一半一起封住，应该问题不大，因此就此事点了头。

由于这件事目前没人敢接手，张夭和骆海桑商量后，只能先让人送到附近的喇嘛庙供着，以期净化，到时候由张夭自行前去取回。骆海桑千叮万嘱，这东西万万不可再经他人手，无形中张夭头顶的压力越来越大，流镜仙一事似乎又成了火烧眉毛的差事。

她感叹道：“如此看来，我们是必须得想办法活着回去了。最起码也要等你将玉石封印好再死。”

周坎失笑：“未尝不是件好事。对了，说起供奉一事，我想起有件事要让你知道。刚才小七跑出去玩，不留神推开一楼走廊尽头的门。你猜里面是什么？”

他这语气，令张夭感到不是什么好事：“总不会是灵堂？”

周坎意外：“张夭，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神了。”

她神色如常：“我早就感觉到这家民宿不对劲。气场不对，老板的态度也不对。他和妻子年龄都不小了，但是生活区域却只摆着妻子和小女儿的照片，对于大的孩子绝口不提。加上他对鬼怪过分恐惧的态度，不像是正常人怕鬼的反应，倒像是被鬼迫害过，不敢轻易反抗。”

说完，她喃喃自语：“所以，索性推他一把，冲开那个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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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经楼方向传来奏乐声，沉重有力的鼓点不绝于耳，咄咄敲响的乐器似乎是击打在人的心上。

张夭下楼，顺手从酒柜中拿下一瓶青稞酒，放在郁郁寡欢的老板面前：“大好的日子，不喝点吗？我请。”

两杯酒汤下肚，张夭倚在一楼门口，一边逗猫一边看天边黄昏日落。她向老板搭话，不过也不期待老板的回应，更像是自言自语：“趁着傍晚祭祀，你们这里的习俗也真少见呐。”

老板并不回话，只是半躺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青稞酒度数不低，喝得多了加上后劲，人容易醉死。

民宿老板虽然还醒着，但已经开始大舌头，脾气也暴露出来，说话也带着一股怒意：“你们几个小年轻，嗝，突然出现，谁知道是什么来头？老子……老子这半年什么法子都想过了，见过的江湖骗子多了，如果这事摆不平，你们、嗝！你们休想骗走我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