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很难解释……”张夭眼眶一跳一跳地痛,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时,眼前不断闪过那个从未拨通过的电话,“要是能和张青见一面……”
周坎沉默一瞬,开口时语气极为奇怪,像是尽力维持着正常,但仍旧十分地不自然:“你总是念念不忘的这个张青,到底是谁?”
“念念不忘?”她什么时候对此等浑球……等一下,她怎么总觉得周坎怪怪的?张夭戏谑地回头,看见他柔和的五官在幽魅的光源中半明半暗,薄唇紧抿,下颔紧绷。
是不太愉快时才会做出的表情啊。
张夭挑着唇角笑了一下:“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周坎以为她太虚弱,无法大声说话,不疑有他,用手臂撑在被褥上俯下身来。
山雨急停,很快,天上的乌云又纷纷散开,只剩下几片龙套般将圆月敷衍半遮。她终于又看见了望日的月亮。
周坎的身影将月光遮住,房间中形成一道鲜明的分界线,自他的身体往里,一切尽是黑暗。视觉的弱化换来触感的敏感,身下的人勾住他的脖子向下拉,双唇紧贴时他可以感觉到冰冷的温度,但是很柔软。鼻翼中浮起清冷幽香。
时间刚刚流逝两秒,仿佛僵持了两分钟那么漫长。
张夭后脑是悬空的,抬头时依旧微微晕眩。但是这种晕眩没有持续太久,她回落时压住了周坎垫在枕头上的手掌。在冰冷的唇齿间,对方温度的渲染延长了,从浅尝辄止开始,而后逐渐加深。
周坎右手托着她的脸,拇指上沾染着画符时残余的朱砂。他将这刺目的血色晕染在张夭明艳的眼尾,而后颧骨、唇边、下巴,直至白皙的脖颈与锁骨。
他注视着这道艳丽的色彩,双目发红,仿佛丹砂入了眼。周坎低头,顺着这道艳色一一亲吻过去。
胸腔起伏,周坎落在她皮肤上的呼吸温热,但他却停下来,将内心疯狂的翻滚克制下去:“放手。”
张夭的指甲几乎掐破他手臂上的皮肉。
但他不改变态度:“放手,夭夭,你现在不清醒。”
她静静开口:“周坎,很多事清醒的时候是做不了的。”
“那就不做。”顿了顿,他用干净的手掌为她将颊上朱红擦净,“很多路,清醒的时候也是不会选择去走的。但是我说过了,很久以前就说过了。”
张夭睁开眼,对上周坎眼中明亮瞳光:“张夭,这条路,我陪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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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月光澄澈。
夜里发生的一切,像是彻头彻尾的梦境,又像闹剧,或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约定。
午夜12点过去后,张夭的体温慢慢回来了,呼吸也渐渐平稳。周坎躺在旁边,几乎一夜未眠。眼看窗外的月亮都落到了山后,天色黑沉,但似乎马上就要迎来第一缕日光。
周坎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尝试小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暗中有个人影坐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一切声音都会被放大。周坎本来就睡得不好,轻而易举便被吵醒了。他靠轮廓认出那是张夭的背影,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张夭捂住了嘴。
周坎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没完全看清房间里的状况,但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屋子里的阴气,也太重了。简直就好像他们在阴曹地府农家乐里面睡觉一样。
周坎悄悄摸向床头的手电。很快他就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但却不是手电那熟悉的触感,而是一种干枯的,一节一节的东西。周坎这才注意到,他的被子边缘似乎是拱起的,虚虚地撑出一个拱形。
他沉了下气,猛地扯掉被子,和那个“蜷缩”在被子边上的女干尸对视了。不,说是干尸,其实应该是一只鬼,显示出了死前的相貌。
周坎冲对方笑了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张夭已经徒手抓了过来,却抓到一手空气。
张夭身上的阳气正在慢慢回复,那只干尸对她深为惧怕,迅速地逃脱钻入了隔壁房间。
只听张夭冷笑:“我就说这间卧室闻着臭烘烘的,就算喷了再多的空气清新剂,也遮不住那股腐尸的气味。原来是我们运气太好,接连撞上人家头七。”
此时那只鬼欺软怕硬地去了漆文图那边,周坎也无甚担心:“我在隔壁留了符箓,不妨事的。”
果然,话音刚落,二人便听见隔壁想起凄厉鬼叫,想必那只自动送上门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但是张夭刚要躺下去休息,便听见接二连三的吼叫声响起来,这声音一般人是听不见的,可是在他们听来却颇为凄厉。就像是用指甲挂黑板时,中间还掺杂着野兽的低吼。
周坎意识到一丝异常,他迅速起身:“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张夭的睡意已经彻底清醒,她没由来想到昨晚那个梦,漆文图浑身是血地惨死。
她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了干爽的衣物,张夭只是怔了一瞬,马上跟过去推开隔壁的门。房间里的符箓是完好的,周围飘着好几只鬼虎视眈眈,但都没有鬼敢再盲目冲动。
漆文图还好好的躺在那里蒙头大睡,张夭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没事么?”
但周坎脑海中却急剧闪过几幅画面,声音低沉:“不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小七的姿势一直都没换过。”
他过去拉开被子,看到漆文图脸色惨白得和昨夜的张夭一样,而身体更是冰冷得比张夭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夭看到他的脸色,就觉不对。她伸手试了下漆文图的脉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大脑正视目前的唯一正确答案:“周围那些鬼,是被小七吸引来的。”
——确切地说,那些怨灵,是想要趁机夺舍。因为此时的漆文图,已经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