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鸳鸯锅渐渐平息了,张夭将自己放空几分钟后,说道:“我做个大胆的猜想吧。历史上的种种资料都证明,庆陵帝是真实存在过的,但他的尸首却从未找到过,有人说他是带兵出征葬身川藏一带。你们觉得,白玉棺下层的尸体有没有可能是庆陵帝?”
周坎手撑桌子,微微后仰,眼中除了讶异还有一丝兴奋:“你的猜测也太大胆了,不过我觉得,可以往这个方向走走试试。”
“就按你说的推测,或许潼真的在进行什么仪式?认为锁住真龙天子的魂魄,就能完成某个野心勃勃的计划,哪怕在生时他无力对抗周围虎视眈眈的势力,但归西之后却能称霸一方,做阴间的王者。”
想到这里,张夭立刻给骆海桑发消息,提议取王子墓中出土的腐尸DNA,和庆陵帝一脉已经发现的皇族尸骨进行基因比对。
“是与不是,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张夭道。
周坎点头:“这样一来,潼想要锁住的应当是下方尸体的魂魄。”
漆文图表达不解:“做阵法又不是养狗,狗会认主,可阵法不会啊!他就不怕把自个儿的魂魄也不小心锁进去?万一他自己也无法超生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漆文图的想法虽然简单,但越是简单的想法,往往越是能一针见血。张夭和周坎发现他们都把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忽略了,那就是无论是何人做阵,他必定不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而王子潼既然深信此事,就更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了。
不过现在硬想也想不出头绪,漆文图在手机上把账结了,起身道:“我看啊我们还是先回家等发掘消息,等专家把史料复原一下再说。不管白玉棺里葬的一米六是谁,确定身份后总能挖出一些和荒州王的关联吧,从关联下手,或许会有线索。”
话音刚落,他们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来,三个人低头一看,都收到同样的提示推送:“尊敬的乘客您好,由于天气原因,您原定于明天起飞的航班暂时取消,为您带来的不便十分抱歉,请您……”
漆文图脑袋嗡嗡作响:“不行了,我一看到航班提示,血压就不行了。”
周坎继而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我们的酒店,好像就订到今晚?”
漆文图如临大敌,立刻打开软件想继续追订,但是由于突如其来连续几天的航班取消,市里几乎所有的酒店都被预订满了。他哭丧着一张苦瓜脸:“不是吧,这怎么连总统套房都订满了,难道我们接下来好几天只能去住小作坊了?没有营业执照的那种?”
张夭倒无所谓,她吃过的苦头让她没法把无家可归当一回事,但是考虑到对面两位公子哥,尤其是漆文图的心情,她还是好脾气地往街上看了看,企图找一家还看得过去的宾馆现场问问。
但目之所及,除了那种一看早被订满的星级酒店,就是漆文图口中的“小作坊”,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马路上白色的雪灰色的天,暗沉沉一片将人间包裹住,令张夭也不由得感叹:“蜀地的雪,不知多少年没有这样厚重过了。”
周坎闻言道:“是啊,像这么大的雪就算在北京也少见。”
漆文图跑到一边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爸打来的,听他的语气不太平和,不知是不是和家里起了点争执。
刚放下上一个电话,对上周坎问询的眼神,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下一个语音又打进来了,漆文图这次眼神一亮:“我告诉你们,我们的落脚点可能有着落了!”
他说完离开座位接语音,张夭的眼神则落在天桥下面的路口处。一辆灵车缓缓驶入视线,灵车前面走着逝者的亲属,一个中年女人走在中间手捧遗照,哭得跟泪人一样,几乎站不住。就算隔着火锅店的玻璃,家属悲恸的哭声也能清晰地传进来。
“人世多艰辛,身后无苦痛。”张夭轻声叹息,收回目光。
生老病死,人间寻常。只是逝者已矣,饱受折磨的只有活人罢了。
几分钟后,漆文图打完电话回来,表情轻松不少:“有地儿去了。我一个朋友在附近有套房,装修完放了一年,想租出去来着,一直没能顾上,可以先借给我们救救急。房子小是小了点,只有两室一厅,但是干净卫生,设施也很齐全,总比住小旅店要放心。你们觉得呢?”
周坎觉得没问题,张夭也自然没有意见。三人定下去处后就离开火锅店,准备转移阵地。
他们出门,正好撞上奏着哀乐的送葬队伍走过来。三人在街边驻足,静静地等着灵车过去。
漆文图则下意识躲在周坎身后,他盯着那张黑白照上的女孩看了一会,便觉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队伍过去后,心有余悸地拽了下周坎的衣服,说:“老周,我怎么觉得,那照片上的女孩老在盯着我看呢?”
周坎原想吓吓他,见他面色难看,便也没了捉弄的心思:“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谁的照片不是盯着人看?别自己吓自己。”
就连过马路的时候漆文图都在走神,人打了两步趔趄,差点撞到张夭身上。惹得张夭提醒道:“能看车吗,朋友?”
“哦哦。”漆文图这才刚回神似的点点头。他回头看看灵车,队伍已经走远了,连尾巴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隐约的奏乐声。鼓点像是敲在他头皮上,一下一下,搞得他后脑勺发麻。
漆文图不敢再多想,赶紧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