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夭从手机上抬起头:“你消息还挺快,展开说说?”
她又确认了一眼,没有收到新的相关消息和邮件,猜测可能是骆海桑那边也刚得到消息,院里应该会先组织开会。
不过好在还有漆文图这一头在打听,他将一线消息通通上报:“说是他们清理棺材的时候发觉重量不对劲,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棺材中间有机关,打开机关后看到下面有个夹层,里面装着一具腐烂的男尸。这男尸身长一米六,生前估计也没多高,初步分析死的时候六十多,也不知道和荒州王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里面。”
说完,见张夭和周坎都在沉思,漆文图就猜测道:“能葬在主墓室白玉棺里面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就是这个叠罗汉的葬法是什么习俗呢?”
他们有个三人群,漆文图转手将尸体图片转到了群里,周坎一边打量那滩尸水里的腐骨,一边把骨肉相连送进嘴里:“不一定是习俗。”
“你的意思是?”
“王子潼行事诡谲,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兴许是人家这边习俗不一样呢?又或者是这王子野心太大,哪怕死了都想压他老爹的灵魂一头,到了下头他还要当王。你看,又是锁魂又是叠尸,下面压的要是他老爹,也能解释为什么墓室里没有荒州王的尸体。”
张夭点出最关键的地方:“问题是没有办法证明,下面的尸体是荒州王。”
漆文图一愣:“还真是,王子的尸体见空气直接挥发了,公主墓室里也只是个衣冠冢,想验DNA都没法验。”
“还有一点,记载上说扶升公主身材高大,古时候审美和现在不同,那时以女子娇弱病态为美,数百年过去,我们的审美应该随着思想的进步而进步。将今人审美置换到当时的语境下,我想扶升公主可能会有一米七上下,而白玉棺里那具湿尸身长至少也有一米八。如果一个家族的基因都是高挑身材,荒州王可能只有一米六吗?”
“你说的有道理。”漆文图被问住了,“那这底下葬的如果不是荒州王,还能是谁呢?”
周坎认可张夭的说法,补充道:“这个白玉棺蹊跷太多了。先不说叠尸一事,古人制造机关再怎么精密,也不可能将上下两层完全隔成密封空间,也就是说整个棺材内的环境应当是一致的。但是上面的尸体保存相当完好,下面的尸体却完全腐烂,这种极端的对照是不应该出现的。”
“可能……王子的身体内做了比较好的防腐处理?”漆文图说道。
“那他不应该遇到空气完全挥发,更说不通了。”张夭手机亮起,提示她收到一封邮件,是课题组内帮忙整理资料的学生发来的。
张夭简单扫了几眼,分享她目前得知的信息:“新整理出来的文字资料显示,这位荒州王好像很迷信,历史上曾多次为陵墓选址,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最终才选定一处入葬。”
“是真的迷信,还是狡兔三窟?”周坎道,“迷信只是幌子,真实意图是让自己的入葬地点成为秘密。”
“但是没想到我们运气太好了,一击必中?”漆文图将蔬菜拼盘倒进沸腾的锅底,打开冰镇啤酒嘬了一口,“爽——”
周坎看向张夭:“现在到底有没有记载,这荒州王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有两个版本,一个能找到史料和文物支持,说是被庆陵帝和西南膺王攻打灭国。但是别忘了,我们自己还有一个版本。”张夭说道,“那就是这一切都是荒州王,或者王子,或者背后那位摄政王设计好、有预料的。”
吃得差不多了,漆文图抹抹嘴:“谁会那么蠢,设计着把自个儿家业葬送啊。再者说了,如果荒州王真是靠张重江的宝物起的家,就凭他那么造,到处选址挖墓,最后陪葬剩下的还有那么多,你们想想要是自己有那么多财宝,舍得一股脑拱手让人吗?”
周坎疑问:“现在能确定墓中陪葬和张重江有关么?”
张夭摇头:“张重江沉银的时间距离荒州王割据最多不过十年,几乎没有年代间隔,无法根据文物本身判断来处。现在能够确定的是出土文物大部分都是中原工艺,但荒州王子和公主的身份也都是中原人,这条线索也推不下去。”
还有第三条线索,张夭没有说出来。如果陪葬品中真的有张重江的遗产,那么多少应该有些奇珍异宝。可是目前所见,似乎全都是当时象征尊贵身份的金银珠玉,至于像《玉衡抄》上记载的宝器,暂时还没有见到。除了她从墓里带出来的那片“蚌壳”。
那不是真的蚌壳,而是一块不知何物的碎片。它摸上去如玉般润泽光滑,看起来又像是经年累月被海水洗刷的贝壳般流光溢彩。张夭是在出墓后从身上取下来的,回想起来,这好像是守墓鬼魂散时掉落的东西。
起初张夭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某种魂魄凝聚之物,但反常的是守墓鬼怨气浓重,由它而来的物品却没有丝毫怨气、甚至没有一丝的阴气附着。反而她将这东西拿在手里时,能够感觉到一种非常细腻的力量流动,让张夭打消了最初简单的看法。经过反复试验,张夭还发现这玩意锤压不碎、火烤不化。
骆海桑交给她的赤狐玉碎片还在她身上,张夭也将二者对比过,最终得出结论:这两样东西没有丝毫的相关性。
谜团越来越多,而他们的线索,似乎从来都没有摸对过头绪。
人是会追问生命的动物。文物的出土是为了帮助人们了解历史,可此刻张夭却觉得历史在她面前放下了厚厚的帷幕,阻止着她进一步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