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张夭会拒绝,没想到她像是早有准备,平静地应了一声:“我正准备找个时间告诉你,既然你问了,那正好。”
“洗耳恭听。”
“其实很简单,我是张氏后人。”张夭说道。她摆弄着手机玩了一会,将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周坎消化了一下,竟不觉得出人意料:“你指的张氏,是张重江?”得到确认后,他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出来证明,张重江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呢?”
“我也想过能不能证明,但是我家那位老祖宗太过叛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连留给后人的遗迹都寥寥。我之所以肯定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凌叔祖上曾与张氏有所关联,但是仅凭口述,不算证据。”张夭有一下没一下地将碘伏擦在手臂划痕上,下意识往周坎手臂上同样的位置看了一眼,“看来我们的气运,也不是完全绑定的。”
周坎垂眸:“嗯,我只有在朔日才会发病。你说你是张氏后人,倒反而让我安心不少,否则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一个年轻女孩会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三番两次地出入险境。”
“三番两次?”张夭眼神中露出迷茫,“在我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接触荒州文明。可能的话,我也想平安度日,但是我现在遇到一些状况,需要找到家族中的一些东西。荒州王靠沉银起家的传说是我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线索。”
“你所求之物,非要到遗迹中去寻?”
“非去不可。”张夭态度坚定。
周坎思量道:“和荒州王室的古墓比起来,我想张重江留下的秘密才是真正危险之物。就如同先人设计墓室时,里头的机关是不会辨别来者是否是其后人的,更何况如果真的如传言所说,张重江的秘密一旦公之于世,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灾祸。”
这些张夭当然都想到了:“所以,这个寻找缺口的人只能是我,不能是其他任何人。”
周坎为她的决定感到些微震撼:“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发现了秘密所在……”
“张重江的最大的秘密是长生。我知道你会说,他自己都死了,这个传说不可能是真的。但我要找的东西并不只是这个,如果在寻找过程中,我碰巧真的发现了和长生有关的事物,不管这样东西是好是坏,是完成品还是试验品,我都会做出最合适的抉择。”
张夭这番话很复杂,又十分引人遐思。周坎觉得,她这几句话必定没有说全,在他目前所知的冰山一角之下,一定还隐藏着庞然大物,可是那个东西,他既猜不到,也揪不出来。
“你可能还会说,我的抉择是我的,不代表天下人。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对于我在找的这样东西,我身为张氏后人,拥有最合适的处理权。”张夭此刻冷静而理性,任何一个人坐在她对面,都会肯定她不是出于一时冲动。
这个决定,她必然已经做了很久。就像面对死亡,她也必然早已做好准备。
周坎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决定。但是作为队友,我也要站在我的角度说两句。人会被好奇心牵引,这是因为人有求知欲,这是很正常的。如果没有求知的精神,人类社会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是别忘了,求知欲同样也是欲望的一种,它最终指向的和其他所有欲望一样,一旦过度,就是深渊。过去永远不是最重要的,过好当下就足够了。”
张夭不以为然地轻笑:“那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周坎,说到底你也跟我是同一种人。”
周坎出言自嘲:“我来这里是因为,当下已然过不好了。你也看到了,我随时都有可能不明不白地送命。我这人虽然知命,但暂时还不想认命,阎王他老人家追在我屁股后面要给我清算总账,我想跑跑试试,能拖到什么时候。”
张夭摊摊手:“那就祝你好运了。”
周坎沉思数秒,突然道:“问你一个问题。你杀过人吗?”
他的态度太过认真,以致于让张夭不由自主笑了一声:“什么?周坎,你不会不知道吧?现代法制社会,杀人是犯法的。”
其实这句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可是那个血腥的梦如影随形,始终扰乱着他的心智。这么多年来,甚至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不过看张夭的反应不像隐瞒,周坎便揉揉眉心,按下这个奇怪的想法:“算了,你就当我发神经。不过有件事还是想问问你,天街摆摊那次,你是自己租的摊位吗?”
她意味不明地摇摇头:“不是啊,这事说来也是件巧合。有什么不对吗?”
周坎一边回想一边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梦到过你。确切地说,是在见到你之前我梦里那个女人一直没有脸,但是见到你之后我就确信了,你和我梦里那个人有渊源。”
“你想说你在天街见到我之后,就一直在关注我的动向?”
“天街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周坎和盘托出,调出一段聊天记录给她看,“那天上午有人将你拍下来,发在群里,我看到了。准确地说这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
那是一个商区的业主群,张夭点开一个视频,赫然发现她低头画画的样子被人拍进其中,一同入镜的还有其他好几个摊位。
这个视频乍一看没有什么不寻常,发视频的人说:“我朋友现在在天街办活动,这块人流量大,咱们要不要去那儿做做广告啊?现在有几个摊位还可以转手,有需要的一起组团,我让我朋友帮忙联系下打个折!”
张夭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人你认识吗?”
周坎盯着手机:“打过几次照面,不熟。你觉得这事有蹊跷?”
张夭也说不好,没凭没据的事全靠感觉把握方向,还是那句话——她不相信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