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贴着洞壁走了几百米，果然如周坎所说，前方头顶上透出隐约的天光。只是这个盗洞实在太高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多久前开的，现在七零八落地被草皮泥土盖住，故而不仔细看，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

新的希望燃起，张夭又有了思路：“有盗洞就肯定有入口，我们跟着入口进去，然后从主墓室出去，不就行了？”

“别想了，我早找过，这里没有入口。我猜，可能是在地震中堵了。”周坎一边说一边拿手电在墙上敲打。那是他们仅剩的一只手电筒了。

张夭蹲下，观察了一下土层：“也不是没有可能。盗墓贼十八般武艺，打的盗洞一般不会太大，确实很容易重新堵上。”

可能是墓室失窃年代久远，光看土什么也看不出来。张夭正在思索唤百鬼出来借力然后成功逃生的可行性，突然听到周坎喊了一句：“这里好像有路。”

张夭闻声过去，看见周坎正趴在一处洞壁前，敲了下面前的山体，然后又敲敲旁边，抬起头问：“你来听一下，这里的回声是不是不一样？”

“电筒。”张夭接过手电后将耳朵贴上去，用电筒握把在洞壁上击打两下，然后起身，冲周坎勾勾手，“扶我一下。”

周坎单手扶住她手臂，不明所以。

张夭眯起眼，后退几步，突然间抬腿用尽全身力气蹬在洞壁上。面前顿时尘土飞扬，呛得人眼泪直流，碎石土块纷纷塌落进去，周坎隔着尘土慢慢看出一个形状：“有人！”

他拉着张夭退到一边，脚底潮湿打滑，两人差点又双双掉回江里。但他们这么大动静，里面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却没动，只是老老实实地瘫在洞里面，争做模范标本。

张夭打了两个喷嚏，上前看见那人一身土色，都快和泥巴融为一体了，眼眶烂得结了蜘蛛网，从裤脚那里可以看见脚踝也早成了一截白骨。

“是具尸体。”张夭皱了皱眉，“盗墓的？”

再往里看，山洞依然不通，坍塌的痕迹很明显。

周坎用先前捡到的那节白骨在尸体身上挑动，从那人口袋里翻出几个颇有年代感的铜钱，用鼻腔“哼”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五帝钱，看来还是同行。”

张夭忍不住调侃：“是同行，还能交代在这儿？”

这人一身装扮都很有年代感，看上去也不是近几年才进来的，至少关了好几十年，才托张夭和周坎的福，有这个重见天日的机会。

“这说明同行的水平也不同。”周坎夸起自己来很臭屁，“他运气够好了，至少是死在盗洞里，没像我们一样从上面下来，否则直接搅碎喂鱼，倒是不用担心污染水源。”

上面那个大型绞肉机，张夭也是刚领教过的。她冷漠地嗤了一声：“说起来，这墓主人是个变态。”要不是有任务在身，她下一秒就想冲进去，把躺在里面那个浑蛋的脖子扭断。

尸体身后压着一个包，是那种墨绿的底色，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红色五角星，不过因褪色变得很陈旧了。

周坎嫌弃地用骨头掀起个包角：“这装备可有些年头了。”

“旧时生产大队常发这种样式的包，看着简单，实际上容量又大又结实，用起来比较趁手。”张夭熟练地在里面翻动，抓出一堆金银珠宝，这堆东西反射了手电的光映在洞壁上，流光溢彩好似深夜霓虹，任谁看了都要动心。

“你这语气，说得你好像用过。”周坎淡笑一声，蹲累了，索性靠在盗洞里坐下。

“家里老人用过，现在还能翻出一只来。”张夭把包里所有的口袋都翻遍了，除了一盒火柴、几个火折子、一把洛阳铲、一个老式指南针，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看来他是把所有的补给都吃完了，才折在这儿的。没想到从墓里拿了这么多好东西，一样都没能带出去。”

这里头任何一样东西，但凡倒卖掉，都够他在当时吃一辈子了。只是盗墓这种营生就是这样，已经不是在刀尖上讨饭吃的问题，而是将脑袋摘下来挂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可能死无全尸。小说里往往写得挺炫酷，但也真不是人人都能有命花这份儿钱的。

往好了说，能有真本事把明器带出去的人，就算靠这个发了财，晚年遭报应倒大霉的也是不计其数。家财散尽还算好的，周坎就见过一个，那人家破人亡，捧着家产心甘情愿拱手让人，只求能换条小命，但是没有一人敢接。后来人没了还要贻害百姓，埋在地里也不安生，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这老头按下去。

这样的事听多了见多了，人就算有好奇心也会渐渐消弭。周坎这些年很想得开，和金银财宝以及好奇心比起来，还是命重要。

“不过要说倒霉也是没谁了，明明他再往外挖个几米就能挖通了，偏偏这个时候放弃。”张夭说道，“要是他死后变成鬼，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憋屈。”

周坎意见不同，他打量着尸体扭曲的面部肌肉和惊恐长大的嘴：“我倒觉得，他可能是吓死的。”

毕竟他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而十个手指又有磨损的痕迹，显而易见他在往外打盗洞的时候，整个人慌不择路，宁可将手指挖得鲜血直流，也要躲避身后的什么东西。

张夭盯着手中那只表盘已经刮花的指南针，心生疑云：“这个指南针，是坏的。”

周坎正在向里慢慢推进，没注意张夭说什么，她忽然灵光一闪，拿出自己的指南针，果然发现——自己的指南针也是坏的。确切地说，不是指南针本身的问题，而是前面的墓室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影响周围的磁场。

可眼下不往前走是不行了。

张夭把东西收回去，比起制造恐怖气氛，她更想先找到生路再说。通往内部的斜面往上，周坎伸手推了一下，堵住的土层结实，不像是一时半会能挖开的。

张夭提议：“实在不行，就上炸.药吧。”

周坎滞住：“哪来的炸.药？”

“漆文图捡到的火铳，那里面有火.药，这东西出了名的造价低、工序简、寿命长，我们可以倒出来试一试。”张夭打上了那支古老兵器的主意。

周坎：“……”说好的之后小心呢？

他想了想，将夹碎的半支梨花枪从包里翻出来，枪头早都烂没了，也确实只剩下半支连子弹都没有的火铳了。

溯溪包防水效果很好，没有泡毁包里的装备，但是这东西埋在地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用也不好说。再说那个年代往枪管里填火.药也没有一个精确的标准，时常有不管用的或是填多了直接炸膛的，张夭还真是张口就来，说试就敢试。

周坎气得不轻，黑着脸往外抬抬下巴：“你出去。”

“你来？”张夭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我来吧。”

周坎被她气得想笑：“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回头胳膊腿炸没了，你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