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万一她手滑,靠周坎还能撑一撑。
“不用了。”张夭道,周坎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张夭接着说,“会影响我发挥。”
周坎无奈地笑笑:“好,那我先下,麻烦张女侠为我殿后。”
张夭郁闷地背好溯溪包,心里一清二楚——他丫的就是不放心她的技术,还非要暗戳戳地把心思揣起来,装个没事人。
他们掐着表在山上等,早上的山风越吹越冷,两个人缩成鹌鹑样,等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实在等不住了,周坎便开始热身:“走吧,不差这十分钟。”
张夭跟着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看周坎下去以后,头顶很快被雾气盖住,她也装好手控下降器随之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好似一头扎进牛奶色的深海中。
张夭下降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赶超了周坎。她丝毫不顾章法,动作娴熟路子野,让人联想起电视剧里飞檐走壁的女飞贼。周坎不禁怀疑她是从哪练出来的技术,正准备加速跟上,倏然间小腿一阵刺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他低头一看,裤脚完整无缺,但却有血痕隐隐从内部渗出。他眉头紧皱,略一推算时间,想起今天是朔日。这几天日程太紧,他竟把这事给忘了。
周坎没有作声,咬着牙向下落去。
两人下到一半的时候,便陆陆续续地路过快挂点,漆文图在下面等着,先把速度较快的张夭接应落地,继而去接周坎的时候纳闷儿道:“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下个山的工夫就双双负伤了,还伤在同一个地方,这可是出师不利啊。”
张夭低头一看,软壳裤在小腿处被碎岩划开一道口,布料被鲜血浸湿。她掰了两支碘伏棉棒,从伤口中挑出碎石后消毒:“不碍事,伤口不深,一会儿就能结痂。”说着看了眼周坎沁出鲜血的工装裤,“你呢,要不要紧?”
她说着把棉棒扔给周坎,等他检查消毒结束后,三人沿着山涧继续往深处走去,周坎最前,漆文图殿后。
这里的泉水细细一支,从山谷深处发源,他们向着上游的位置走了约莫一小时后,视觉都有些麻木了。头顶上不见天日,加上植物的遮蔽作用,他们丝毫感觉不到这是白天,越往里走就越有一种快到傍晚的错觉。要不是频繁地看表确认时间,几人甚至怀疑自己走入了虫洞。好在一路走来没有分叉路,避免了返回时迷路的风险。
刚出发的时候他们还时不时搭话,走到后来如同身陷无尽版逃生游戏,三人都谨慎起来,也渐渐不再说话了。
直到前面的景象开始变化时,领头的周坎停了停:“前面有个山洞。”
这山洞目测有成年女性腰部粗细,张夭过去测试了一下,以她的身材能勉强通过,周坎和漆文图却是困难。更重要的是——
“这洞口看起来不像天然侵蚀形成的。”周坎凝重地说,“要小心。”
漆文图用登山镐清理周围的石块后,张夭单手扶岩顶,仰面探身进去观察环境。在身体几乎将洞口光线封住后,她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侧透出隐约的微光——她们来时的路是单行的死路,但这道光线意味着,在另一面还有一个通向外界的出口。
想到这里,张夭屈腿借力,继而手脚一并使力令整个身子收进来,在洞穴内稳稳落地。
“咯吱。”脚下踩到硬壳虫一般的东西,有破裂爆浆的质感。她没有过多在意,直接循着光线走过去。
“夭夭——”走了几米远,周坎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她转身,周坎往她走动的方向看了看,伸出一只手道,“拉我一把。”
张夭只好返回来给他搭手,但周坎即使受伤也相当灵便,两人帮漆文图也钻进来后,恢复了在外面的队形。另一个洞口倒不是很远,二十分钟便走到了,出去后是一片夹在山头中的草场。只是常年晒不到太阳,加上冬天长势不好,连死掉的枯草都没有外面那样的“寿终正寝”,看上去十分凄凉。
“原来这里有其他通路啊,会不会是有居民每年下来采虫草?”漆文图见这地方不像常有人烟,也拿不准从这里出去能通到哪。他往回倒了两步,头顶被搡了一下,抬头一看,洞穴上方垂着几个乳白色的大气泡,状如气球,又像挂在岩顶上的大塑料袋。
“钟乳石么?”周坎问道。
漆文图在原地观察半晌后,得出结论:“应该是月奶石。洞穴中的液体富含沉积岩,液体渗透滴落就形成气球状的景观,原理和钟乳石类似。”
张夭抬步返回:“这东西没什么危险性吧。”
“那你觉得钟乳石有危险性么?这东西就是景观,又不是……”漆文图说到一半,盯着那堆形状各异的“气球”不动了,“老周你来看一眼,这些月奶石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别是虫卵吧?”
周坎跟着抬头打量,那些月奶石呈半透明状,有的里面中空无物,有的则可见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他直觉那里面的东西没有危险,不欲探究,漆文图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背上漫起鸡皮疙瘩,迅速地跟着张夭和周坎的脚步走开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漆文图见张夭在来时的路上站定,抬眼只能看到她逆光的背影,微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白边,而她举着胳膊,手中彩色尾羽轻轻颤动。
周坎眯着眼定睛看去,那是一只鸡毛毽子样的东西,三五根羽毛用绳子缠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东西?”漆文图不解。
“刚才。”张夭将羽毛挂回腰间,目光望向深不见底的前方,“有风,从里面传来的。”
除了风,还有死气。
张夭不动声色地将戒指上的翎羽拨回外侧,抓起一把土放在鼻下轻嗅。漆文图有样学样:“这土,有什么味道吗?”
周坎都不需蹲下身亲力亲为,光是漆文图手里那一把就够他侧目了:“好久没闻到过了,这种臭气熏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