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夭按小老板说的转过街角，一瞬间看到余光中有个灰白色的影子飘过去。这里街道狭窄，小巷众多，摊位一个挤一个，很容易形成视线盲区，她转头去看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孤魂野鬼时常游荡于人世，但是像这样的偏远地区，其实往往比城市中看到的更少。张夭也说不清原因，大概是因为小地方的习俗因循比较好，且土地开阔灵气充足，不像高楼林立之地反而容易阻隔气流，形成困局。

一家小卖店外面停着一辆五菱宏光，像是外地车辆。除此以外，镇上竟没有看到任何其他游客的身影。

总之，这里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反常，张夭越往镇中心走，就越觉得不对劲。她自身阳火很旺，俗称命硬，虽然眼有阴阳，但一般这些东西不能直接伤到张夭，她更谈不上害怕。可是走在红磨镇，张夭竟然在寒风吹过之际猛地打了个冷战。这镇子，就算是从五菱宏光上下来五个大汉都会觉得阴森。

“我到了，你在哪？”张夭试图给凌大志发短信，但小圆圈转了半天，最终显示发送未成功。信号已经完全断开。

张夭总感觉身后被很多眼睛盯着，走进红星饭店时，已经好似有五百个眼球黏在她的背上，令人不爽。

店面不大，装潢又破旧，连阳光都难以照进来。张夭环视一周，在一片阴影中找到了凌大志，他一脸呆滞地面朝门口坐着，看到张夭进来以后，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她特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凌大志的车并不在门口。

张夭坐到他对面，也没有了饱腹的胃口：“这里不太对劲，我们先赶路，到下一个镇子再吃饭。”

但凌大志好似在白日梦游，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直到张夭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才稍稍有点反应，动作迟钝地动了动眼珠，神态像个仿生人，令人毛骨悚然：“你来了。”

“你怎么了？”反常不断堆砌，令张夭越发警惕，反而不好轻举妄动，“大志，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想告诉我别的问题？”

周围除了他们，还有两桌食客，皆是面对面坐着。但是他们既不交谈，也不动作，通通都像凌大志刚才一样低着头，两手无力地垂在桌子下面。仔细一看，他们面前的饭碗里堆满了蠕动的蛆。

凌大志好像在努力消化张夭的话，很长时间才能对她上一句话作出回应，语速也慢得诡异：“你看，天黑了。夜里是不能赶路的。”

的确快要天黑了。

张夭态度坚决：“不，天黑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你看，天黑了。夜里是不能赶路的。”凌大志用一模一样的话回答她，像个卡壳的老式收音机，直到重复好几遍以后，他突然捂住脑袋，断断续续地说，“车……车……”

“车在哪？我去开过来。”张夭追问。

但凭凌大志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说清楚车在哪。在他痛苦挣扎的时候，张夭早就把凌大志全身上下都打量遍了，没有人操控他，也没有鬼上身。除非他是路上吃了毒蘑菇，可现在又显然不到吃蘑菇的季节。

得想想办法破局。但破局的前提，是弄清楚这个局到底是什么。

张夭开始回想来时的一切。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她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劲，那么很可能就是不对劲。这样说来，从她看到那块破败的巨大广告牌时，一切已经不是正常的走向了。

载她来红磨镇的是司机，司机是个正常人，他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一个普通司机也不会专门把她送到目的地再害她。可是除此以外，一路上她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眼前的凌大志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给他下了药，目的无非是想把张夭困在红磨镇，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她之前真的来过红磨镇，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张夭向窗外看去，正好和一个挑着草药的藏民对视上。那是个面容沧桑的老人，神态举止也正常，张夭眼睛一亮，起身想翻出窗子去问一问，但老人居然仿佛在一瞬间重获青春，挑着担着跑得比飞还快，就像张夭是什么脏东西一样。他动作迅速地闪入一户人家，紧接着张夭听见了重重的落锁声。

张夭：“……”

这里的人到底都有什么毛病？

张夭初次试图逮人就遭遇滑铁卢，正在想后招，突然被一股异样的感觉包围。凌大志她是熟识的，平时为人并不死板木讷，现在却像直接变了个人。更何况，会有这么神奇的药，能短时间直接把人变傻吗？

而张夭之所以看不到凌大志身边有鬼怪纠缠，也是因为……

她得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冷不丁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张夭。”

是个男人在喊她。张夭攥起拳头，全身紧绷。在身后叫她名字的声音有点耳熟，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可以确定两件事。

一件是眼前的凌大志，包括饭馆中的另外两桌食客，应该都是鬼。真正的凌大志去哪了，她也不清楚，眼下张夭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看起来难以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