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磨镇的海拔两千米不到，太阳落山前后，气温猛然降低。张夭带着一年四季的衣服，下车之前就穿好了羽绒服，下车后不久就和凌大志联系上，两人约了个小饭馆见面。他说的那个馆子，张夭打开手机地图搜了半天也没搜到，再加上信号断断续续，于是干脆死了这条心，打算一路问过去。

凌厚春办事向来稳妥，他教出来的人不会差。凌大志平时跑货虽然不经过这附近，但是听说是张夭的事情，那必定是提前过来踩过了点的。

眼下时间还不算晚，张夭也不急，顺着路边的民家铺子走，边走边问。途径一家卖礼佛用具的店，被那些颇有异域风情的小玩意吸引了目光，便驻足来看。

店面极其老旧，墙上贴满发黄的旧报纸和旧照片，无数行人留下“在此一游”的标准笑容。她深深一嗅，途径肺腑的是浓郁的檀香味。眼前的手编花篮里堆起一个小山丘，里头满满当当的是拨浪鼓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个小玩意是把鼓面放倒，四周绑着很多流苏似的玉石珠串，可以用手摇着转起来。

店家见有人驻足，走出来主动报价：“三块一个五块两个，买东西免费拍照留念，姑娘要两个？”

张夭从中拿起一个顺眼的：“这是转经筒吗？”

老板点点头：“对，很漂亮的，你拿的那个是蓝色，下面还有红色的呢，还有上面画小人的，都是手工画上去的。”

藏佛转经筒，顺时针转动可救苦度厄。

这地方果然发展慢，物价又低，眼前的小老板本该还是上学念书的年纪。张夭本想随手买一个玩玩，抬头瞥过老板年轻而黝黑的脸孔，没由来产生一种亲切感，想来也是眼缘，就干脆买了一对。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张夭问。

老板青涩地抓了抓头发：“我家店一直开在这，也许你以前过来旅游见过吧。”

张夭转念一想，也许她以前也来过这，因而看这里的人也眼熟。她付钱的时候顺便打听道：“麻烦问一下，这镇上有家叫‘红星饭店’的饭馆，离这儿还远吗？”

“不远，往前走五百米，右手边就能看见。”

红磨镇不兴微信付款，张夭递出一张十元纸币，老板正从抽屉里翻零钱，张夭摆摆手道：“别找了，就当问路费吧。”

刚走出几步，张夭便被老板喊住，对方扔给她一瓶矿泉水，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牙：“这水是我们当地特产，山泉水，你拿着路上喝。”

张夭接过，摘下墨镜笑了笑：“谢了。”

没想到老板也愣了一下，也不知想起什么，恍神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你要不要也拍个照，留念？”

张夭本来没想到这一茬，不过转念一想这一趟或许有去无回，到时候把一个横死之人的照片贴在人家店里，怪不吉利的，于是没再多说就摇摇头拒绝了，把微微愣神的小老板甩在身后。

小老板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回头在贴满照片的墙上找来找去，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个亮眼的笑容。照片上的女孩眼睛生得美艳而不风尘，嘴角微微翘起，显出一抹疏离淡漠，使她漂亮的脸蛋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只是这个照片上的女孩，怎么看起来和刚才付钱的女孩那么像呢？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小老板欲追出去多看一眼，却发现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了。小店的角落里，一个被竖直固定的转经筒正在逆时针无风自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