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夭面前的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深不见的洞。骆海桑的儿子陷在里面,泥土混合雨水十分滑腻,他根本爬不上来。加上暴雨不断的冲刷,张夭去救他时也很难使上力,只觉手心一个劲打滑。
男人的另一只手死死扒在地上,指甲因为用力过猛而开裂流血。
骆海桑趔趄了两下,冒雨大吼:“坚持住,我打电话报警!”
但张夭咬牙等到的却是更绝望的消息——
“手机没有信号……”
求助无门的骆海桑跌跌撞撞,跑过去帮张夭一起用力,但一直咬紧牙关不语的儿子却突然低吼了一声,眼见他青筋暴起,就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一般:“爸,别过来,这下面有东西!”
“什么?”骆海桑脑子里过了好几种可能,“莫非是遇上蛇了?”
可这种力道是蛇能达到的吗?张夭额头上滴下的汗和雨水一起糊住眼皮,可她甚至不敢大口喘气,仿佛只要人微微一动,手上就会脱力。
难不成是蟒?几个猜测也滑过张夭的脑海,如果她没有出现幻觉,那么现在空气中弥漫的分明是血腥味……能在底下生存并来去自如,还对生物有如此迅猛的攻击力的东西,如果不是上古巨兽就只能是蟒了。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骆海桑迅速翻出背包里的绳子,缠在儿子的手臂上:“我和小张一起拉你,你试试脚下有没有能借力的地方,和我们一起发力!”
听到这话,年轻人的脸上却露出一种释然的神情,十分令人不解:“爸,夭夭,你们走吧。”
“节省力气,别说废话!”
骆海桑固执地打好绳结,张夭看见这个老人的手在不停颤抖,完全丧失了平日里的冷静。但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心里浮起一股寒意——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张夭突然感觉手上一轻,就好像……
就好像她现在拉住的不是一个七八十kg的男人,而是一个体重甚至没有百斤的孩子。
张夭的瞳孔顿时紧缩,而眼前的男人瞳孔却在慢慢扩散。
“老师……”终于找回一些力气的张夭,此刻却变得神情木然,“情况恐怕有些不对……”
她想骆海桑当时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在张夭的僵硬中,他却依旧埋头苦干,死死拽住儿子的另一只手臂,提气大喊一声:“一、二、三,拉!”
这一下没怎么用力就把人扯上来了,尽管张夭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这情景时,她还是被狠狠地冲击到了。
骆海桑的儿子竟然只剩下半个身子,被他们拉出洞后,就耷拉着脑袋趴在土里,生死不知。鲜血从身体的断裂处像河流一样涌出,把泥土染成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啊!”骆教授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幕,当即崩溃地跪在地上,抱住儿子的身体大声哭喊起来。
而在那个黑黢黢、不知隐藏着何种怪物的地洞中,传来隐秘的爬行声。张夭眼神一凛,大喊一声“小心”,在怪物猛然冲出时抱着骆海桑滚到了一边。
山体微陡,两人一直滚出十来米才缓缓停下,张夭脸上被石头豁出十厘米长的口子,钻心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了。她站起来,草草抹一把脸,透过猩红的视线看到一团红色的长形物体在地上蠕动,像蜘蛛捕食一般贪婪地吞噬着那残存的上半身,很快,那只绑着绳子的手臂也消失殆尽了。
怪物在吞咽人体后,通身泛起红色的光泽,原本如肉肠一样混沌的本体居然变得半透明可视,甚至有纹路隐约浮现。不知是因为人的颅骨太硬还是什么,可以看到一颗头颅还是完整地卡在怪物体内,从张夭和骆海桑的角度看,那头颅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一阵晕眩感向张夭袭来,令张夭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不清楚现实中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当那团红色从地洞中喷薄而出时,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这山体是活的,那些红色的怪物就是山的内脏,而他们刚刚看着自己熟悉的人被它捕食、消化,一切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亲眼目睹儿子死亡的骆海桑早就愣住了,他呆呆地躺在地上,望着鲜血横流的方向。那团怪物在将人吞噬进去之后甚至肉眼可见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就好像打了个饱嗝。
很快的,怪物的身体又慢慢变得浑浊,重新开始蠕动。张夭心中警铃大作,硬是把骆海桑从地上拉起来,反手推了他一把:“老师,你先走。”
骆海桑还是愣愣的,机械性走了两步,但看到张夭如磐石般站在原地,不由得转头问她:“你不走么?”
张夭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视了几秒,摸出口袋里的刀:“死人不可能再回来了,但如果不追究下去,人就会死得不明不白。用我的话说,是白死了。”她说着把重心放低,戒备十足,“往山下跑,别回头。”
局面如此,若他们不留一个人缠住这怪物,恐怕也会双双殒命。那么张夭除了留下来拖住它,也别无选择。
骆海桑几乎是半爬半滚下山的,刚才亲眼目睹的一切让他双腿发软,回到车上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开车的司机吓坏了,以为三人遇到了山体滑坡,才欲询问,就被语无伦次的骆海桑抢过手机。
这里本就地处荒凉,又赶上天降暴雨,休息区连半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