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是周辞白的家,那本来就是周辞白的床,周辞白提出这个要求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顾寄青觉得自己才应该睡沙发。
但显然周辞白的绅士修养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顾寄青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会有第二种答案。
而周辞白最开始耍这个心机的时候,只是想和顾寄青主动亲近一下。
不然一个人睡卧室,一个人睡客厅,太像是在冷战了。
他不想顾寄青觉得自己是在和他冷战,也不想顾寄青再担心自己是不是不高兴了。
出发点本身就是这么单纯,但是等真的和顾寄青睡到一张床后才觉得不对。
室内很安静,他们盖着同一床被子,彼此的呼吸和气息浅淡地交融着,还都是同一款沐浴露的橙花味道。
加上不久前两人一起在客厅点的蜡烛,吃的蛋糕,许的愿,以及床脚轻轻打着小呼噜的粥粥,气氛融洽到有些暧/昧。
就像他和顾寄青已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
更何况情侣该做的事,他们本来也做过了。
周辞白感受着顾寄青就在自己身旁,带着刚刚洗完澡后温暖的香气,前两次的记忆浮上心头,身心就突然都有些躁动。
周辞白心里小声骂了一句自己龌龊,红着耳朵翻过了身。
翻过身后又想起前两次抱着顾寄青睡觉的感觉。
很瘦,抱在怀里有些空落落的,可是大概因为从小学古典舞的原因,身体又很软,抱着很舒服,睡着后还喜欢轻轻蹭来蹭去,跟小猫一样。
周辞白就又忍不住翻了回来。
他就是想抱一抱顾寄青而已,也算不得多龌龊。
可是顾寄青凭什么给他抱?而且抱了之后呢?
周辞白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不健康的画面,再次一边骂着自己一边红着耳朵翻过了身。
顾寄青就听着身边被子一直窸窸窣窣的声音,感受着身边人不安地翻动,大概都能想象出周辞白现在的不好意思。
以前恐同的时候是羞愤。
现在不恐同了,应该就是害羞吧。
顾寄青其实也很少和别人睡一张床,除了很小时候,大概就只有初中时候和夏桥玩得最好的那会儿,因为不想回家,所以和他一起挤在夏桥的小床上。
但那时候太小,夏桥性格又更天真单纯,两个人就是小孩子间单纯的作伴,没有丝毫的其他感觉。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能从周辞白窘迫不安的辗转反侧中,感受到一种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
顾寄青知道周辞白是想的。
只是他一定会觉得这样的要求很冒犯自己。
想到之前在宿舍撞见的周辞白偷偷看教学视频的那一次两人之间的对话,再想起周辞白今天格外正式的邀约却有些支支吾吾地表达,最后想到周辞白说出的那句他确定他现在喜欢的是男生的话。
顾寄青心里大概有了猜...
测。
于是当周辞白第数不清多少次的再次翻回身时,顾寄青也侧身看向了他,温声问道:“周辞白,你是想要吗?”
本来还在心里骂自己是禽兽的周辞白瞬间顿在原地。
顾寄青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你今天约我出来,是因为你确定了自己喜欢男生,所以有这方面的话想和我说吗?”
顾寄青表达得稍微委婉了些,周辞白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顾寄青还没有真的喜欢上自己,却和自己做了两次,那上次撞破自己看教学视频后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应该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想和他当炮友而已。
周辞白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艹”。
这误会可该怎么解释。
如果换成其他人,周辞白可能就直接坦白了,但偏偏是顾寄青。
想到顾寄青之前拒绝贺敞之的样子,周辞白都能想象出顾寄青假如知道自己喜欢他后,直接抽身离去,再也不联系的样子。
没有心的猫猫。
周辞白有些委屈地小小谴责了顾寄青一句。
而顾寄青不知道周辞白这么丰富的内心,只是看着他的怔愣,轻声问道:“还是我误会什么了吗?”
“嗯?不是,没有……我……”周辞白回过神来,对上顾寄青认真询问的视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寄青就先平和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那天看你学那个,以为你是想的。”
“……!”
顾寄青怎么还没把这事忘了?!
想到那个猛1实战教学,周辞白瞬间涨得满脸通红,试图解释:“不是,那个,我……”
然而解释了半天,愣是掰扯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他就是想。
但是不能。
顾寄青都还没有喜欢他,他怎么可能和顾寄青做那种事,那不是占顾寄青便宜吗?
偏偏顾寄青穿的又是他的睡衣,领口很大,第一颗扣子还没系好,侧躺着的时候就快露出脖颈锁骨以及胸前的整个春色。
周辞白看得心里痒死了,只能赶紧手忙脚乱地帮顾寄青把扣子给他扣好,领子理好,红着耳朵解释道:“那时候是想的,今天本来也是想的,但是后来觉得……反正现在不行,起码今天不行。”
顾寄青看着他眨了下眼。
周辞白生怕他说出什么再诱惑自己的话,飞快收回手,转过身,低声道:“反正你以后不要问我这种问题了,性是要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不能这么随便。”
声音虽低,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正经和严肃。
说完,还扯了扯被子,把他宽阔的肩背遮了个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被人觊觎一样。
顾寄青突然觉得自己就很像一个试图勾引正直书生上床然后被义正辞严地拒绝了的妖精:“……”
他低头微弯了唇。
算了。
书生就应该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前途光明,自己这种孤魂野鬼般的妖精还是积点德好了。
“嗯,好,晚安。”
顾寄青眼底微带着笑意说出这么一句,就安心地闭上了眼。
剩下...
背对着他的周辞白听见身后没动静了,生怕顾寄青不高兴了,连忙又低声道:“那个,你今天给我买的蛋糕还挺好吃的,下次要不要再一起去吃?”
没有回答。
周辞白:“?”
真的不高兴了?
周辞白连忙转回身,然后就看见刚刚还把他撩得面红耳赤心猿意马的顾寄青已经窝在被子里香甜地睡去了。
周辞白:“……”
这人就是真的猫猫吧,不然一天到晚怎么都懒洋洋的,还这么爱睡觉。
不过顾寄青怎么连睡着了都这么好看。
睫翼安静垂着,呼吸均匀清浅,被子裹着下巴,显得整张脸可爱柔和了许多,面容在月色下也晕着温柔的光泽。
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不对,亲什么亲。
顾寄青还没喜欢自己呢,自己怎么能老是这么龌龊。
周辞白连忙转回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必须恪守男德。
·
顾寄青觉得昨天一晚上睡得都还不错,只是半夜依稀听到了浴室的水声,而早上起来的时候周辞白已经不在家里了。
只有一条微信。
[今天下午比赛,我早上有训练,就先走了,早饭在桌上,粥粥遛过了,你出门的时候把门窗关好就行,家里没什么东西,不怕它闹腾]
顾寄青坐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周辞白买回来的粥,粥粥则趴在脚边,吃着周辞白给它开的狗罐头。
一人一狗,都被周辞白喂得心满意足。
吃完后,顾寄青坐在周辞白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才慢悠悠地赶去学校,上完十点钟的大课,和夏桥一起吃了午饭,下午一起上了西方艺术史的选修课,正好遇上沈照回校,就一起去了篮球馆。
沈照和夏桥还好说,篮球馆常客,但顾寄青因为懒得动,也不爱热闹,所以几乎没有来看过篮球比赛。
于是他一走进篮球馆的时候,本来还在备战的贺敞之就顿在了原地。
过去一个月虽然他和顾寄青经常在一个教室上课,但因为顾寄青上课才来,下课就走,而且永远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第一排,他愣是没有和顾寄青说上话。
偶尔有两次搭上话了,也只是礼貌冷淡的“谢谢”“抱歉”“麻烦让一下”。
甚至连之前帮他讲话的那几个舍友,也都只是疏离的客气。
而即使是这样,贺敞之还是对顾寄青念念不忘,经常上课看他的后脑勺都能看一整节课。
所以顾寄青出现在篮球馆时,贺敞之直接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有些不敢相信般地叫了声:“阿寄。”
顾寄青抬起眸。
贺敞之带了些卑微语气地问道:“你是来看我们比赛的吗?”
顾寄青点头。
贺敞之心里立马一喜:“我就知道……”
然而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受宠若惊,顾寄青就又慢悠悠道:“不过我是来给周辞白加油的。”
贺敞之愣在原地。
正好周辞白换完衣服回到篮球馆了,一看见贺敞之居然还敢跟顾寄青说话,立马黑着脸上前,拽着顾寄青的手腕就把他拉到了一边,低着头,闷闷不乐道:“你不是...
来给我加油的吗。”
顾寄青觉得周辞白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像小孩子争夺大人的关注一样。
但是又莫名的可爱。
“嗯,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顾寄青的温声回答里藏了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纵容和宠溺。
周辞白也没有察觉,只是本来还闷闷不乐的心情一下就甜了起来,却非要强装镇定地别过脸:“那你为什么跟他说话。”
“因为我要告诉他我是来给你加油的啊。”
“哦。”
说完,周辞白就意识到自己和顾寄青的这段对话毫无营养,于是顿了顿,又说:“我今天穿的是你送我的球衣。”
顾寄青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眼瞎,但也点头道:“嗯,很好看。”
周辞白又说:“我觉得你给我画的手幅也很好看。”
顾寄青说:“那就好。”
“……”
又是一段毫无营养的对话,周辞白别过脑袋,不敢看顾寄青,背在身后的手偷偷攥成拳,心里暗想自己到底在干嘛。
而顾寄青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说:“这个东西我吹不响。”
“嗯?”周辞白转回脑袋,发现顾寄青正拿着他送的那个足球小喇叭,立马想把那个小喇叭抢回来。
他当时就是在文具店选礼物包装,正好看见这个,想起陈逾白女朋友上次来看他打比赛,就是吹着这个加油的,特别可爱,就顺手买了。
结果没想到顾寄青居然还真的要用这个加油。
顾寄青这么温柔成熟的男生怎么可以用这种幼稚的东……
还不等周辞白慌张地把足球小喇叭抢回来,顾寄青就已经低头使劲吹了一下,然后抬头对他说:“你看,吹不响。”
顾寄青抬头看他的眼神,依旧温柔而认真,像是在跟他讨论哥德巴赫猜想一样。
周辞白:“……”
这么温柔成熟的男生用这种幼稚的东西原来会更可爱。
周辞白飞快低下头,接过小喇叭,检查了一下,拨开一个白色拨片,再递回给顾寄青:“你再试试。”
顾寄青吹了一下,意外地眨了下眼:“嗯?响了?”
“嗯。”周辞白发现自己还没有开始做热身运动,心脏就已经在扑通扑通了。
而不远处的夏桥就蹲在地上,看着一个一米九的高冷运动男神和一个一米八的温柔理性数学系高材生,围着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最爱玩的足球喇叭,认真地说起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他觉得自己对于人类性格的认知,可能需要重新塑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