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琪方是小镇出来的人,把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的,但每每谈及自己的父母,脸上就油然而生一股厌恶神色,频繁提到父母的愚昧。当时齐眉只觉得对方跟自己的父母关系不好,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孩子跟父母的观念差得大了,矛盾就会产生。双方不能妥协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毕竟不是谁的情商都高。
齐眉上辈子觉得可以理解。
巴琪方还爱钱。他在考艺校之前想学金融,考试成绩不理想,最后在现有成绩线上选了名声最大的学校,这才跟齐眉做了校友,而且是因为当年特殊招生政策降分录取的。他从来没提过自己降分录取的事儿。
如果自卑、过于注重外观都是可以理解的,那么他固执的根植在思维深处的观念则是造成他伤害齐眉的罪魁祸首。他始终觉得女人不如男人,女人只是他上升路上的一种工具,一块踏脚石,所以欺骗女人、脚踩两条船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他只知道那是女人不喜欢的,所以要瞒住,否则会损失她们带给自己的利益,但是从根源上,他觉得跟好几个女人保持关系非常正常,谁都应该为他服务。
齐眉上辈子在知道巴琪方的真面目之后还见了他一面。准确来说是她见到了巴琪方,巴琪方没有见到她。
她看到巴琪方在停车场跟自己的正牌女友吵架。他的正牌女友激动地问他齐眉是谁,为什么他手机里有跟齐眉的暧昧信息。巴琪方做这种事,连自己的兄弟都不会告诉,但是枕边人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齐眉亲耳听到巴琪方说:“那种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咖位,她是什么咖位?!”
齐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当初巴琪方跟她谈到自己父母时的那种厌恶的眼神。
齐眉回过了神来,将三根烤串捏在一起,一同塞进了嘴里。卫沁吓了一跳,忍不住提醒她:“你悠着点。”
齐眉眯起眼睛想起了她崩溃地质问巴琪方,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有女友,她甚至能接受一夜情和炮友关系,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接受对方的欺骗。她质问他到底喜欢谁,为什么不能跟别人断了关系再跟她在一起。
巴琪方深深看着她说:“你觉得我没有犹豫过吗?”
她察觉到那是巴琪方的真心话。但那真心话里对他行为的影响有多深远就很难说了。巴琪方不可能完全是逢场作戏,他的确喜欢过齐眉,但那种喜欢是他概念里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跟性有关的喜欢,他不可能把女人当做平等的个体,所以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齐眉放弃另一个学习金融的更适合登上台面的姑娘。
同样的,他也不会为了那个姑娘放弃自己潜在的各种艳福和随之带来的资源与好处。
齐眉哂笑一声,喝了罐里的啤酒,醺度刚刚好。她对卫沁半开玩笑地说:“你可别当渣男啊,渣男不好当。”
谁料卫沁说:“你说的渣男是脚踩两条船,是对感情不能善始善终,还是中途喜欢上了别人只能跟现女友分手?”
齐眉愣了愣,竟然一时之间没法直接回答。
她已经过了非黑即白的年纪,也知道感情的事,种种情况下每个人的价值取向和抉择都是不同的,有时候很难分辨某些不同到底是好还是坏。
齐眉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得出一个标准答案。于是很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比起脚踩两条船,如果看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跟现任分手也不是很难理解。”
卫沁紧接着说:“怎么分辨那个人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人类的感情受到荷尔蒙和多巴胺的控制,这让热恋中的人能够保持热恋,眼里容不下旁人,但是等热恋期过去,你见到的另一个与你产生足够共鸣,让你产生大量多巴胺的人,你会觉得那个人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吗?如果日后再见到一个更喜欢的人了呢?这不就是见异思迁了吗?”
齐眉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卫沁这么能辩。她忽然又觉得见异思迁这个词有一个度,到达某个阈值之后,就可以用上这个词了,但是那个阈值又在哪儿,是谁制定的呢?
卫沁问了一堆问题之后,好半天才说:“我觉得不可以脚踩两条船,但是如果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就应当跟现女友好聚好散。但感情都是你来我往,双方都有投入才叫感情,为了避免伤害双方,进入一段关系前,都应该经过长足的思考,确保自己很难为另一个陌生人改变想法了再进入这段关系。但是前期漫长的相处时间,会很容易被世人认为吊人胃口,不肯承诺,继而被认作渣男。”
齐眉看着卫沁微微张嘴。
卫沁喝光了啤酒,说:“所以我觉得渣男是个相对概念的词,只有受害者和受害者的亲友才能使用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