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不知何时飘来朵乌云,遮住了圆月,大地重归黑暗。
裴久如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药酒,裴行天倒没跟楚留香扯谎,这酒确实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不过这会儿好像失去了作用,裴久如似乎越喝越精神了。
裴行天坐在旁,本意是陪这他爹喝几杯,可是照这个喝法,他只能在旁看着,根本轮不到他喝。
裴久如喃喃道:“儿子,你知道你爹我,武功文墨狗屁不通,是怎么进的六扇门嘛?
你爷爷当年是六扇门的探子,跟着商队去了西夏,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成了一具尸体,我能进六扇门是爷爷这条命换的。
我当年也不过十三岁,家中四代单传,必须顶起门户,可是六扇门里,哪里是那么好混的,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勾心斗角比朝堂更甚。
犹记得刚去,就有人嫌弃我穿着打扮,被人辱骂我是敢怒……也不敢怒,只能诺诺低头,是金九龄仗义执言,替我出头。
自此以后,我就舔着脸攀附金九龄,才在六扇门能生存下来,可是金九龄从来没有对我颐指气使过,后来他职位越来越高,名声越来越大,可是见到我亦如从前,两人还能坐下来喝杯酒。
你奶奶和你娘当年离世,都是金九龄帮忙,才能风光大葬。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裴久如饮了杯酒,泪水滴滴洒落,“我后悔了,他要杀我,可是我却不能杀他,这是咱家欠他的。”
裴行天沉默不语,原先只当是他爹跟金九龄关系不错,哪知道还有这些往事,早知如此,还不如先将金九龄放走,再半路截杀。
他能想象到,即便是在清水衙门里,都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事,何况在六扇门里。
一个父亲离世的十三岁的小孩,无门无派,也没有后台,在六扇门里当差,可不得受尽欺辱,若不是金九龄怕是很难生存吧。
金九龄能当上天下第一名捕,裴行天相信早年间,金九龄也是个心怀正义,一腔热血的少年郎,可惜人心善变,金九龄落的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裴行天低声叹了口气,“或许该给他留个全尸。”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地上的那滩黄水,都渗入泥土中,总不能把泥再挖出来埋了吧。
“儿子,明天买个牌位,这人都死了,可逢年过节连个上香的都没有,以后咱家供着吧。”裴久如悲声说道。
裴行天点点头,“好,给他买个镶金丝的牌位,他好这口。”
“好好,就买个镶金丝的,嘿嘿……”裴久如大笑,脑袋一歪,就要栽倒在地,裴行天伸手扶住,裴久如鼾声如雷。
裴行天将裴久如安顿睡好,缓步走在院内中央,本来古井不波的眼神,慢慢变的凶厉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双拳捏的咯吱作响。
金九龄所作所为直接刺穿了他敏感神经,他……犯病了。
心中杀意滔天,几乎不能自已。
金九龄的门生故旧肯定会来寻仇,先下手为强,全部弄死,想要隐藏自己,那公孙大娘也留不得,红鞋子的组织也得全部弄死,楚留香也得弄死,还有展红绫……
脑海中各色人等竟都化为怪异邪魔,发出阵阵惨厉嚎叫,都要将他撕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