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后,他蹲下去,将食盒放在墓前,一手抚摸墓碑,一边喃喃自语:“缘缘,我又来了。”
祁遇提酒喝了一口,随后懒懒散散地靠在墓碑旁边,语气温柔,“今日桃花开了,小桃做了桃花酥,江伯伯让她送来……阿璃,你最爱是核桃酥的,只是不知,这桃花酥你可爱吃?”
男人低低笑了声,“应该也是爱吃的。江璃此人啊,一好美食,二喜琴乐,三爱美人。”说到此处,他似乎又想起三年前在怜人馆那日,江璃望着他的眼睛满含温柔,认认真真对他道,“纵使我见过那么多美人儿,可我再也没见过比阿遇更好看的了。”
祁遇脸上愈发的温柔,“缘缘你总说我好看,可是你却不知……自己那副模样才最是勾人。我爱极了你想法子惹我生气的模样,我爱极了你嘟起嘴唇气鼓鼓的模样,我爱极了你……所有的模样。”
“——江璃,我爱你。”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我爱你。”
“爱到至死不渝。”
男人眼角逐渐泛红,他仰起头灌了口酒,喉结微动,不少酒滴顺着脖颈滑了下去,“缘缘,我现在已是南祁军的首领,我做到了……”
“商朝覆灭了,现在是南祁军与燕北军交战,两方战事不停。”祁遇那双修长如玉的指尖摩挲着酒瓶,低声道,“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不愿看到月城沦为战乱之地。毕竟,这是你生长的地方。”
“故而,我派人守住了月城,护住了你的故土。”
祁遇抿起唇瓣,“他们说你死于瘟疫,火化了你的尸体……连你的最后一面我都不曾看见。”
“缘缘,我很难过。”
“我后来找人询问了当日的情形,他们都说你是中了刀伤从而染了瘟疫,可是,我不信。”祁遇嗓音渐渐哽咽,眼梢泛起红,“我的缘缘武艺高强,怎么会抵挡不住一个杂碎呢?”
“缘缘……你是故意的吗?”
“你是为了护住江颀秀,所以才挡在马车前故意不肯让开的吗?”
祁遇咬着牙,低声泣道:“可是我呢?”
“……江璃,你有没有想过我?”
桃林中静悄悄的,无人回答。
祁遇抹了把眼泪,又灌了口酒,“我查到凶手了。”
“是江颀秀。”
“我把她抓起来了,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我便想将她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可是,缘缘……我害怕你怪我。”祁遇头倚在墓碑上,一腿屈起,一手搭在膝盖上,“那是你赴死也要保护的人,若是我杀死她,你不高兴了怎么办?”
“我舍不得让你不开心。”
“可我也不想让她逍遥自在。”祁遇叹口气,修长的手把玩着酒壶,“我将她关在了水牢中,整日浸泡在水中。为防她死,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让人将她放出来,用药吊住她的命。再过一段时间,我又会将她关进水牢。”
“就这样,关了三年。”
男人垂下眸子,沉默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江璃,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祁遇低低笑一声,“不,你不知道。”
“你也不会知道的。”
“……没有机会了。”
天色骤然阴了下来,乌云在天上翻卷,微风不知何时转变成狂风,刮得桃林阵阵摇曳,花瓣乱舞。
要下雨了。
“遗书我看了……”祁遇眼角处已泛起红,他阖了阖眼,仰起头,语气晦涩难辨,“江璃,如你所愿,我哭了。”
他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了江璃而流。送葬那日,他哭的久久不能自已,恨不得与江璃同去。
那一日,他抱着她的骨灰,躺在了棺材里。闭着眼,想象如果是江璃的话,她该有多害怕。
“香囊我收到了。”祁遇从怀中取出一只绣有‘祁遇’二字的香囊,将它攥在手心,柔声道,“不丑的,缘缘……香囊不丑,我很喜欢。”
“你送我的东西我又怎会不喜欢?”
他头倚着墓碑,轻声道:“行军这些年,我去过不少地方,看过东海,爬过华山,可尽管如此,我依旧找不到你说的沧海和巫山。”
“缘缘。”
“——我在想你。”
祁遇闭了闭眼,回忆起遗书里的内容,他早已将遗书记在心里,每逢闲暇时总要翻出来阅览一遍。
这是江璃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男人仰头喝了口酒,随后将酒壶一扔,摔在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除了最后一点,我都听你的。”
男人靠着墓碑,眉眼如画,一条腿懒洋洋地耷拉在墓旁,“我会为你守身,为你孝顺江伯伯,战事结束后,我会走遍大江南北,替你瞧一瞧沧海、巫山。”
“江璃。”
“这世上……”
“除你之外,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