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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柳东黎的脸上浮现出疑感、震惊和嫌弃的神情,轮番交换,宛如旋转的扇形图。“你有病啊?”
他往后挪了一点,下意识的挽住了身旁的人:“老子和女朋友出来逛街的,打个招呼跟见了鬼一样······小旖,走了走了,不跟这种单身狗说话,切。”
在他旁边,那位微笑的女士颔首道别,只是在转身走了两步之后,抬起手,扶了一下自己的无框眼镜,镜片之上闪过一道晶光:
“你们两个······不会真的有一腿吧?”
柳东黎翻了个白眼:“花边小报的编辑差不多够了啊!”
“你都知道我现在是娱乐版的主编了。”季旖往过凑了一点,满怀好奇:“为了头条,男朋友其实可以不要······所以,真的有一腿么?”
“有哦!”
遥远的声音传来,满是无奈:“当年我在新海做保镖,俩人睡一个屋里,半夜他怕鬼,还悄悄来敲我们的门呢.·····我跟你说,差一点贞操就不见了啊,真是好悬。”
.......”
萧瑟冬风里,槐诗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看着那狗东西甩着尾巴带着未婚妻走远了,忽然很想冲上去踹他一脚。
但对比起来,人家郎情妾意你侬我依成双成对,自己孤零零的好像才是狗······我要真是渣男,我还能受的了这乌气?!
忍不了了。
想要一拳把现境打爆!
可是打爆现境很简单,想要堕落一下却好难明······
才第二步走完,槐诗就就已经受不了自己的人渣程度了。他无可奈何,仰天长叹。
然后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身后,有人正戏谑的探头看着他。柳东黎那个狗东西·····
“你又来啊?”
槐诗没气儿的翻眼睛,瞪过去,然后却只看到了一只落在长椅靠背上的鸽子,正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发什么神经。
“咕咕,咕咕咕咕。”
小老弟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而在鸽子后面,是端着奶茶的少女,芋圆和茶已经嘬光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杯子里回荡。褚清羽歪头,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忽然微笑。
“好巧哦。”
“是啊。”槐诗点头,“好巧。”
假装对于凤凰来说,还有巧合这样的东西······
“没地方可去么?”她甩着自己绒帽上面挂下来的小棉球,挑着下巴遨约:“要不要一起?我也正好放假哦。”槐诗看着她抬起的下巴,感觉自己的下巴痒起来了,忍不住想要挠两下:“褚海先生每次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我有点怕明。”
褚清羽疑惑眨眼:“他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这什么父慈女孝!
槐诗无奈:“他或许打不过我,但绝对可以打你啊。”“小杖则受,七匹狼就遛······。”
褚清羽越发的得意起来:“他已经打不到我了。”
倘若昔日的白帝子还曾经是现境首屈一指的疾速,甚至几乎可以短暂的逆转时光,那么现在的她已经凌驾于那之上。
没有人能追上凤凰。
早在追逐这样的可能发生之前,她就已经通过对无穷可能观测而洞见,从容远去。“所以,吃晚饭了吗?”
褚清羽伸手,将另一杯奶茶放进了他的手里,问道。槐诗摇头:“还没。”
“那去吃晚饭吧。”褚清羽点头,忽然问:“吃完要逛游乐园吗?”“啊?”槐诗愕然。
“最后一天了吧?伦敦最大的游乐园哦。”
褚清羽伸手,指着远处夜幕下,那在小雪和霓虹中若隐若现的摩天轮,“再不逛就没得逛了,不可惜吗?”“啊······”
槐诗犹豫,茫然许久,欲言又止。“怎么了?”褚清羽不解。
“那家游乐园,好像是我开的?”槐诗挠着头,不确定起来。
“那还等什么,岂不是免票咯?”
褚清羽眼睛一亮,将他拽起来:“走走走,我要全VIP通道和烟花秀的最前排,快点快点!”于是,游乐园。
严格来说,游乐园并不能算是槐诗开的。只是有他的股份而已。
如今的小猫乐园已经在数年的经营之后,在现境各地开花结果,成为了娱乐业巨头。槐诗只记得自己在不知道多少份投资协议上签过字。反正经营他全部撂挑子,万事不管,躺在小猫等等乐园员工的血汗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游乐园自由了。
对他而言,唯一的好处就只剩下不用排队了。所有热门项目全都可以爽玩。
还挺方便。
就是热门的项目都不太刺激,令人遗憾。
过山车上,呼啸声里,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天穹。
而在第一排最前面,褚清羽的头上,白鸽的羽毛一丝不乱。
她吃着薯片,感受着渺小的离心力,点头:“速度很普通呢,不过下落俯冲的时候,倒是有一点坐在作战直升机上的感觉了。”
“确实。”
槐诗点头,这么点加速度和回旋,还比不上雷蒙德开太阳船的时候在地狱里漂移两下,作战机动都不用启动。跳楼机上,反复攀升和降下,惊叫声再度响起。
天敌·凤凰颔首锐评:“这个感觉还好一点,但速度和高度还差一点。”“下次带你坐天狱堡垒玩。”
槐诗提议:“深度速降的时候,贼刺激,稍微一不注意就从什么东西上面碾过去了。”“好哦!”
褚清羽眼睛一亮,点头。摩天轮。
霓虹灯火中,高空的两人面面相觑。“怎么了?”槐诗不解。
“已经升到最高了。”褚清羽说。“然后?”
“然后,它不会加速,也不会滚出去的吗?”
裙清羽探头,反复确认有没有接下来另一步的机械结构:“就只在半空中转圈圈么?好慢明。”槐诗想了一下,好奇的问:“你说的那个,是不是叫无敌风火轮?”
“有这样的吗?”褚清羽眼睛一亮。“没有,谢谢。”
槐诗双手交叉,达咩,“游乐园是给大家带来快乐的地方,跳楼机过山车就已经是极限了。”“真可惜。”
褚清羽提议:“我们现在去地狱玩还来得及吗?那个以后也没有了吧?”“.·····不是什么以后会没有的东西都值得专门去的吧?”
槐诗无奈摇头,再度制止。
然后她又兴致勃勃的冲向了海盗船。------
“说起来,你还能看得到么?”
在烟花表演开始之前,槐诗还是忍不住问道:“有关现境的其他可能。”
“本身观测就建立在已有的信息上面,我能看到的,基本上现境所有的验算机构都已经算出来了啊。”
褚清羽耸肩:“在其中,最终所采纳的方案,差不多天国计划和重铸计划是对半分吧·····不过,我也只能看到这里了。”
凤凰的威权依托于现境存在,正如同系统中的多线程处理模拟程序。而不论是现境重铸还是现境凝固,都是一次彻底的重启。
在重启之后,所有的观测就全部被截断了。根本无从观测。
“但说起来倒是有些奇怪。”
褚清羽疑惑的感慨道:“如果是天国计划的话倒还好,但要是重铸计划的话······我有好几次看到你从什么地方很狼狈的跑出来了,好像被人捅了十几刀,可慌慌张张的,总让人感觉你没在做好事。”
槐诗呆滞,下意识的克制着冷汗,咳嗽了两声:“这个······众所周知,我作为现境太一,还是比较招人妒恨的,大概是有什么看不惯的人对我发动了偷袭和刺杀吧。哎呀,期讽点太高就这点不好。”
“嗯,当时你也是这么说的。”褚清羽颔首。
槐诗无言以对,面对这种开挂玩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应该如何去对待身旁的少女。
哪怕是已经好几次在曾经的记录中亲身经历。对于自己而言,那是被抹掉的过去。
而对于褚清羽来说,那是没有被选定的未来。都不曾发生。
他一直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不知究竟应该熟稔的相处,还是拘谨一些保持礼貌。可她却好像早已经习惯。
并不介意槐诗的生疏和茫然,微笑的时候,毫无距离。
在亲身体会过凤凰的威权之后,槐诗已经领悟了这一份威权的本质—那并不是其他人所想象的一般,自由在无数平行时空中跨越。
而是以自我的观测,创造出无数虚无的世界,去自由的见证那些还未曾发生过的未来。
她可以留在,去在观测之中同时踏上不同的歧路,在无数可能性所带来的分叉中漫步,意识穿梭在无穷的可能之间。
直到最终,选定一条。确定现实。
或许,正因如此,才能在前因被槐诗所断绝的状况之下,触碰到深渊烈日的存在吧?
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一种可能里,具备无穷可能性的凤凰才会为深渊烈日的诞生而绝望······“抱歉。”槐诗说。
“嗯?”褚清羽歪头看过来,和白鸽一起,满怀不解:“你做错了什么吗?”“不,只是有些愧疚而已。”
槐诗摇头:“很难想象,你究竟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并没有呀。”
她笑了起来,眼睛眯起:““那只是没发生过的事情而已,算不上付出吧?”“就是因为这个啊。”
槐诗无声一叹。
凤凰的威权,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呢?
能够自由的选择现实和未来,固然美好,可对于自己而言的宝贵世界,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没发生过的事情,没出现的东西而已。
不论付出多少努力,不论忍受多少苦痛······一旦被从源头抹去之后,便都不曾存在过。甚至找不到人去述说。
一旦放弃的话,那么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可只要不放弃,那么就只剩下无穷的煎熬和痛苦。就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狱一样。
“没关系啊。”褚清羽无所谓的摇头,并不在意:“倘若有回报的话,那就不算虚度空耗,我已经很知足啦。”倘若能够跨越死亡的话,那么就可以自由的度过这完整一生,如自己,如所有的亲人朋友所期望的一般。而早在这之前,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宝物了······
所以,没关系。“原谅你了。”
她微笑着,轻声呢喃。
那样的话语,消散在焰火升起的轰鸣里。
在人群的欢呼和呐喊里,燃烧的光芒驰骋在夜空之中,扩散开来,洒下千万条绚烂的色彩,舞动在飞雪之间。如此瑰丽。
而更胜过那样场景的,是她眼睡中那熠熠生辉的闪光。就在人群里,槐诗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握紧了。
那么轻柔。
如同终于鼓起的勇气.·····槐诗没有躲开,握紧了。
她的手掌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十指纠缠在了一起,扣紧。“槐诗?”褚清羽轻声呼唤。
“嗯?”
槐诗看到她被焰火照亮的笑容,如此轻快。
“真开心啊,就像是梦一样。”她说:“梦里的东西,变成现实了。”“嗯。”
“地狱没有了的话是好事,可焰火真好看。”她回过头来,看向了他的眼睛,那么认真:“以后看不到了的话,太可惜了。”
“会有新的游乐园的。”
槐诗说:“到时候,再一起去看吧。”“嗯。”
褚清羽点头,望向了闪耀的夜空和降下的焰火。
在涌动的人群里,她向着身旁靠了一点,再靠一点。紧贴。
直到落幕的音乐声将人潮分离。雪停了。
就在游乐园前面,她回头,向着那个伫立在原地的身影挥手道别:“那么,新世界再见啦!”“嗯。”
槐诗同样微笑着,举起那一只被她刚刚握紧的手掌。“再见。”